身后传来他人的呐喊。
“赵校尉,你跑错地方了?,那不是?回军营的路。”
风云莫测,滂沱大雨,夹杂寒意,山间草木,任其?摧残,一道倩影跌跌撞撞踩着泥土,狼狈地不断往前挪动。
她的步子趔趄,稍有不慎,恐栽倒在地,于是咬紧牙关的,走一下,歇一下,抑或扶着粗粝的树干,艰难前行。
可江秋儿的手臂与?膝盖都因?之前的摔伤,疼得蚀骨,步子也逐渐慢下来,伴随着风雨无情?,纤瘦的身影,摇摇欲坠,好似下一刻,跌入尘间。
“疼。”江秋儿双眼涣散,苦笑了一下。
也许,以后看不到赵蛮子了,也不能告诉他,炊饼做得不好吃,可她不会?嫌弃。还有崔时?,他现在一定急坏了吧。
还有秦老。想起刀子嘴豆腐心的秦老,江秋儿唇角扯了扯,双脚瘫软,不知疲倦,麻木地往前走。
忽然,江秋儿一个?稍不注意,又从斜坡上滚落下去。粗粝的碎石磕到她的受伤的膝盖与?的后背,狂风恶浪般的疼痛,叫她几乎当初当场晕厥过去。
待她醒来时?,天色暗沉,大雨已经歇下。江秋儿支起身,发觉自己?不知不觉滚到一处山洞门口,往内看去,入眼漆黑一片,唯恐其?中有危险。
江秋儿不敢停留,踉踉跄跄起身,想要先抓紧离开此地。
四周人生地不熟,江秋儿又不知自己?何?去何?从,全凭天意,往西?而去。
天色暮合,江秋儿狼狈地弯着腰,缓缓地走动,眼见越走越安静,心底的恐慌越发强烈。
她抿着唇,发丝与?衣裳早已污泥一片,身上时?不时?传来疼痛,心底的不安愈发浓烈。
江秋儿别?无它法,先寻了一处崖洞,将石头掷进去,确认毫无动静,方才小心翼翼躲进山洞。
在度过了一夜后,江秋儿醒来,全身发热无力,勉勉强强走出崖口,睁眼又是淅淅沥沥的小雨,犹如串珠,满地萧条残叶,呼啸的狂风,震耳欲聋。
江秋儿身形飘忽,手指苍白无力扶着洞壁,唇角干裂,目光眺望远方,突然双目流出泪水,彻底瘫软在地上。
风雨无情?,逐渐云雾远岫,山鸟煽动翅膀,野兔蠢蠢欲动涌出捕猎,老虎舔爪子,虎视眈眈。
崖洞内,一女子,身弱蒲柳,头枕山石,不知死活。落叶簌簌,灰扑扑的野狼徐徐靠近。
江秋儿做了一场美梦。
梦中金玉楼繁华热闹,花团锦簇,她们倚阑含羞,手中拈海棠花,金姑姑在游廊怒斥上错花梨糕点的奴仆,西?边的海棠花下斜躺阅书的江秋儿。
暖风拂面,她惬意地半阖,手中的书眼睁睁要垂落,忽然有人走来。
“阿秋。”她睁开双眼,入眼是眉眼刺目的伤疤。
多日未见的柳溪背着背篓,逆光而来,笑盈盈的面容,坚毅温柔。
“柳溪姐。你怎么?在此?”江秋儿恍惚,用手背遮光,右手搁下《花间集》想要握住她的腕骨,一同依偎在藤椅上。
柳溪温声道:“我来是与?你道别?。”
“为何?道别??”江秋儿茫然地望着她,脑海中记不清自己?是何?时?认识她,却冥冥之中知道她姓甚名谁,自己?还与?她亲昵。
江秋儿不明所以,可内心升起了惶恐,想要抓住她的衣袖,手一伸,海棠落了满地。
她抓空了,柳溪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幕,轻声道:“阿秋,你抓不住我的。”
“为何??齐子川呢?”江秋儿心中冒出一个?名字,急切地看向她。
柳溪闻言,眉眼弯弯,连同眉眼的刀疤少了许狰狞。
“他啊!他在等我回去找他。”柳溪眉眼温和,对她颔首道,“我该走了,阿秋,再见!”
“不!”江秋儿慌张地想站起身,甫一动,身形僵住,只因?她竟然无法动一下。
柳溪恍若未曾见到这?一幕,温柔一笑,好似尽在无言中,随后身影渐渐消弭在她的面前。
江秋儿眼中一湿,迫切地双脚并用,想要挣扎逃离藤椅,却深受禁锢,连一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来。
忽然一道黑影遮,落在她的跟前。江秋儿以为是的柳溪姐回来了,正?要露出笑颜,却见面前的人是胡大娘。
她一如既往用慈爱的目光望着江秋儿,随之而来的便是许如意、臭驴……
谁也不知,她们为何?而来。江秋儿亦不知,眼尾却莫名其?妙地红了一片。
江秋儿想要说话,可话到嘴边竟一句都说不出口,只能眼睁睁看她们跟自己?道别?。从胡大娘絮絮叨叨,“阿秋,你家里的衣裳,若是缝补不好,记得我之间教你过你的。”
许如意笑着问她:“常小年,他听不听你的话,若是不听话,你帮我教训教训他,还有,我要走了,让他不要记住我。”
……
之前遇到的人,纷纷向她道别?。
连同臭驴,会?用头驴蹭着她的掌心,一如之前亲昵。但江秋儿感受掌心的触感,清楚地明白。
它在向自己?道别?。
所有人都会从她身边离去,那么?自己?呢?
江秋儿眼睁睁望着她们消失在自己?面前,环顾一周,赏花的姐妹、训斥下人的金姑姑、姹紫嫣红的海棠花……都在片刻间,骤然化为云雾。
连同藤椅,顷刻消散。
唯有她兀自一人,屹立庭院,残花飘飘然,坠入荷花缸,水面漾起,故人远去,孑然一身。
无尽的荒凉,将她裹挟其?中,全身战栗,忍不住想要逃离,可脚一挪,周遭景色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