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简直是个疯子!”沈茶白骂道:“只因为我说了让你不高兴的话,你就要让我遭受那样的凌辱!”
“当然啊!”顾青羽欢快地笑了,手上的铁链清脆作响:“你以为你是谁,观音菩萨下凡啊!随随便便就心怀天下大爱无疆,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全然不顾我的心情,说出那样的话来刺激我!我的父母亲人全都死在洛非天的手里,我心里的恨只有自己知道。刀没落在你身上,你不会觉得疼!”
弯月爬上柳梢头,半夜的风冲淡几许暑气,侍卫们在外面守着,屋里安静地只剩下蛐蛐的叫声。
许久,沈茶白开口:“你的仇人是洛非天,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去找他。你父母离世,我也很痛心,可你不该把仇恨发泄在无辜的洛璟尘身上,更不该用那样残忍的手段对付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顾青羽苦笑一声,道:“洛璟尘无辜,你的儿子也无辜,就我的父母亲人不无辜,他们死了就死了,我就应该宽宏大量地原谅这个世界,继续在这个肮脏的人间弘扬真善美,是吗?”
沈茶白无奈地望着她,道:“可你害的……全是你的亲人啊!”
“阎王只留下我一个孤魂野鬼在世间飘荡,我哪里还有亲人?”顾青羽一愣,骤然凛了神色:“你说什么?什么亲人?”
沈茶白起身,淡淡道:“洛璟尘的母亲在进宫前就怀孕了,洛璟尘是顾长檐的孩子。”
顾青羽的脸霎时间变了几变,狠狠地瞪着她:“不可能!洛非天怎么可能容忍王韵生下小叔叔的孩子!”
“洛非天立洛璟宇和洛璟轩当过太子,如今继承帝位的是当年的九皇子,为何洛璟尘一点继承帝位的机会都没有,你还能想出别的原因吗?”沈茶白长叹一声,道:“我见过洛非天,他和璟尘长得一点都不像……你还记得你小叔叔的相貌吗?”
顾青羽不完全记得顾长檐,但爹爹的容貌跟小叔叔极为相像,洛璟尘的容貌……
顾青羽脸色煞白,整个人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气,绝望地瘫在地上,铁链和地面接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八岁的时候,面对亲人惨死,她这一生再也没快活过,发誓要为报仇而活。二十多年过去了,她从未见过真正的仇人洛非天长什么样,也没有去报复他的本事,反而把仇恨转移给了其他人,五次三番想致洛璟尘于死地,想要杀了洛璟尘的儿子,甚至不惜伤害沈茶白……
到头来,她伤的是她仅存的亲人,还有最好的朋友。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她看着自己满是脏污的一双手,悲泣着,濒临绝望地崩溃着。
老天爷对她真是太不公平了。
她许久不敢直视沈茶白的眼睛,积攒了很久的勇气,眼神怯怯地问:“我的侄子……小满他……怎么样了?”
沈茶白嘴角微颤,反问道:“把他放进孔明灯里,让他险些被箭射死、被摔死的姑姑……他该认吗?”
顾青羽无话可说,只有无法挽回的悔意。
沈茶白不愿意再看她,转身出门,吩咐道:“解了她的镣铐,放她离去。”
洛璟尘在夜色下远远地等着,什么也没问,温声道:“我们回去。”
“嗯。”
寝殿外,有一道影子鬼鬼祟祟的,点着脚尖往窗户里看,听到脚步声后,立刻闪身藏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兰姐姐。”沈茶白唤她一声。
张翠兰低着头走出来,她如今只能拿侍女的份例,穿得越发朴素节俭了。她不在乎王府中人的闲言碎语,但是在沈茶白面前,她羞愧得无地自容。
洛璟尘对她厌恶至极,眼不见为净,先一步进了屋子,把单独聊天的机会留给她们两个。
沈茶白温声道:“当年多亏了兰姐姐救我性命,如今又帮我把孩子照顾得这么好,我实在感激不尽。”
张翠兰更觉得难堪了,两手来回搓着,磕磕绊绊地道:“我是个骗子,我不要脸,抢了你的荣华富贵……”
沈茶白爽朗一笑:“都过去了,姐姐不必挂在心上,以后还要劳烦你帮我照顾孩子。但是我的儿子以后要跟我睡,你进来看他一眼便回去休息吧!”
张翠兰连连道谢。
世上的人,世间的事,恩怨善恶,爱恨情仇,总不是完全的非此即彼,早就算不清楚了。
顾青羽如此,张翠兰也是如此。
各怀鬼胎
南国安贤太后皇太后沈茶白,遵先皇旨意殉葬,葬身于圆山。圣德塔被烧,地下陵墓被炸,且不说孟奕的尸身,连皇太后的尸身也没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建这座墓的人早已逃得不知去向,工部的几位大人站在废墟上望洋兴叹了一番,愁的几夜没睡好觉。
孟佑被抬回皇宫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一直没有上朝,龙涎宫的宫人、太医院的太医被杖毙了十几个。
太医和宫人不过丢了一条命,孟佑失去的可是半条腿。
朝廷上下因此紧张了许久,待孟佑熬过最痛苦的十几天后,萧百威才战战兢兢地禀报:“陛下,江府遭到袭击,,让江中影逃了。”
“废物!”龙榻旁的小架子上放着刚熬好的汤药,孟佑早腻了那股味道,不顾烫手拿起来砸到萧百威的身上,高温灼伤着衣服底下的肌肤,萧百威忍着剧痛,跪道:“请陛下降罪。”
孟佑稍稍一动,腿部的伤口又开始流脓水,把纱布染成了红黄交替的颜色。他也渐渐意识到,因为身体的缘故,最近脾气过于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