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走!”他猛地起来圈住他,连她的双臂一起圈在怀里,表情有些痛苦,想把自己的心意剖地更加明朗一些:“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是我的妻子,我视你如珍如宝,我爱你,真的……”
蓝锦像木头一样僵着,只觉得眼前似幻非真,不知今夕何夕。原来从海岛上醒来,就是一场骗局。
她漠然地挣脱他的怀抱。
洛璟尘不让她走,把他搂得更紧了,“你别离开我,好不好?你要是不理我了,比剜了我身上的肉还要疼,我从来没有对谁这么好过……本王看似活得潇洒,其实爹不疼娘不爱,你要是再弃我而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觉得他又可恨、又可笑,又有点可怜。被欺骗的怨恨还没来得及点燃,就被他生生地浇灭了。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身上的衣服不见了。
洛璟尘正醉眼朦胧地亲吻她的肌肤,一只手已经搭在她的腿上了。蓝锦一脚踹出去,岂料踹的位置不对,洛璟尘扶着床吐了起来。
老果在外面一筹莫展地来回踱步,跟了王爷这么多年,他太知道王爷的酒性了,王爷一般不会喝醉,一旦喝醉了,什么实话都往外说,醒来又什么都不记得。头一撇,猛然看见白夫人慌慌张张地从里面逃了出来。
蓝锦如逢救兵,指着里面道:“快!你家王爷吐了!”
老果连忙进去,蓝锦没有跟进去,她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她无处可去,也做不到上次那样潇洒离开了。
到了小茉莉换药的时间了,蓝锦迟迟没回去,小茉莉一瘸一拐地出来找她,呼哧呼哧地凑到她身边,让她摸自己的脑袋。
洛璟尘是个大骗子,但小茉莉是无辜的。这么可爱聪明的狗,还得仰仗她换药喂食,万一走了,谁管它呢?
老果和侍女们在屋里忙活了一阵子,出来时,发现白夫人仍坐在荷花池边,跟小茉莉聊天。
蓝锦抬首问:“果大人,王爷一直是你伺候的?”
“王爷不习惯生人靠近,一直是属下近身伺候。”
“唔。”
老果见她神态反常,语气冷漠,王爷又醉成那个样子,不由得捏了一把汗,道:“王爷对旁人从来没有像对夫人一样上心过。”
“是吗?”蓝锦两腿伸直,两只脚晃来晃去。
“王府上上下下都知道,宁可得罪王妃,不能得罪白夫人,你是王爷的心尖尖,比女主人还要尊贵。你陪王爷喝酒,王爷便喝;你给王爷做了香菜粥,他喝得一滴不剩……王爷最讨厌香菜了。”
蓝锦的脚不晃了。
老果接着说:“皇帝下旨赐婚,王爷怕您受冷落,特意买了只小狗陪你。她怕你被王妃欺负,临走时再三吩咐阖府上下,无论发生什么事,先护着白夫人。”
“我知道。”蓝锦低声道。
她还知道,在栖霞山的时候,洛璟尘把唯一的解药喂给了她。
这夜,她蹲坐在门槛上,一只脚在屋内,一只脚在门外。
她倚着门框,举着一坛葡萄酿大口喝着,眼看着天边的月牙从这一头移到了那一头。早就猜到他欺骗自己了,不是吗?
终究还是舍不得他。
洛璟尘却睡得跟猪一样,醒来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茫然四顾,喊来老果问:“本王昨晚……”
老果面无表情地回答:“您喝醉了,被白夫人扶着回了房里,过了好一阵子,白夫人衣衫不整地从您的寝室里逃了出来。属下进来时,您已经吐得没人样了,嘴里大喊白夫人的名字……”
洛璟尘神色复杂地回味着老果的话,揉了揉脖子,完全不记得昨晚说了什么,欲言又止:“那个,小白她……被我恶心跑了?”
“不至于。”老果说要事时废话很少:“属下审了阿婉,属下随您去矿山那几天,白夫人经常不在府上。属下去了一趟旧府邸,听看门的老牛说有个漂亮姑娘去过,应该是白夫人。”
洛璟尘大惊失色,怪不得昨晚小白一直哄他喝酒,原来是为了套他的话。他慌忙问:“她人呢?”
蓝锦正在红豆苑用早餐,小茉莉突然激动地摇起尾巴,原来是洛璟尘来了。
他还没有洗漱,披着头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到她没走,只觉得她坐在那里、小茉莉围着她打转的场景就是岁月静好。
“吃早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蓝锦问。
洛璟尘木然地点头。
“阿婉,再添副碗筷。”
洛璟尘这顿饭吃得不踏实,一直埋着头,就着小咸菜喝了一碗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喝没的。
“璟尘,吃菜。”她第一次这样唤他,语气温柔。
洛璟尘忙把碗递过去,非常乖顺,觉得这一定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小茉莉,吃肉。”她更加温柔。
小茉莉的腿虽然还瘸着,但尾巴翘到了天上。
这日朝后,重华宫里,皇帝私下召见了尚书令、中书令、门下侍中等几位信任的臣子,提出“裂土封王”,将西南十三州郡赐给辰王,农田、盐务、税收皆可自主——这是昨夜想出来的法子,保他们母子二人一生安好。
但这个想法遭到了几位大臣的极力反对,无一例外地认为裂土封王会给将来埋下隐患,引经据典大谈前车之鉴,提到了三百多年前的未央国因藩王割据,导致天下大乱。
年近古稀的尚书令柏临川问出了大家的心声:“陛下,您当真没有让辰王继承大统的打算?”
秋风萧瑟,梧叶飘黄,洛非天没再说话,他思绪深沉:朕身为一国之君,真要为了保他们母子二人,给北国埋下分崩离析的种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