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着急,慢慢来,一切尽是天意。”老头说罢,便消失在原地。
谢浮岚看过一眼,缓缓坐下,在纸上写下心法,来回阅读,反复琢磨。
时光在思索间悄然溜走,一抬眼,已要日落,他又匆匆去读书,直读到入夜才歇下。
起早贪黑,他每日都这样勤奋,可修炼不见有进度,读书也不知到底要做什么,时光倒是混过去了,长进却似乎丝毫也无。
他眉头又皱起来了,阿岫看得唉声叹气,但是爱莫能助,即便是能和他说话,也爱莫能助。
修炼一事,玄之又玄,只能靠自己领会,旁人说再多也没用,一辈子都未能领会其中要义的都大有人在。
只是,努力却见不到回报,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难受的。
他从一开始上午修炼,下午看书,改为白日修炼,晚上看书,后来又变成白日晚上都修炼,读书之路不知不觉便被他放弃了。
不知过了多久,雪下过了,雨也下过了,某日,一轮圆月悬在空中,对着那片皎洁的月光,天地之间的灵气忽然往他体中淌去。
一阵冷风袭来,阿岫打了个喷嚏,一睁眼瞧见他周身围绕着的淡淡光芒,忍不住开心地跳起来,比她自己修炼成功还开心。
看着自己爱的人能得尝所愿,原来是这样快乐的事。
谢浮岚缓缓睁开眼,看着自己身旁的灵气,脸上也浮现出一些笑意。
先前,他一直想要早些能引气入体,好能再见到老者从而证明自己,如今成功了,却不再着急证明,而是按照心法上的指示继续修炼。
体中的灵气越多,修为越高,越会有一种轻盈之感,他心中的杂念慢慢排除,神色也越来越平静。
老头回来见到他时,也甚是欣慰:“不错,的确是有些天赋。可有何感悟?”
“弟子愚钝,还是说不出任何感悟,只是感觉修炼以后,身体似乎没有那样沉重了。”
“慢慢去感悟吧。”老头笑道,“你既已选择修道,往后便要奋发努力,好好修炼,不要辜负自己的努力。”
谢浮岚郑重点头:“是,师父。”
“好生修炼吧,等你到了一定境界,为师会再来寻你。”
“是。”谢浮岚想要问些什么,可张了口,却不知该问哪些问题了。
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选择修炼,但从前的问题解决了,他今后要走的路明了了,他要修炼,一直修炼,到得道成仙为止。即使他根本不明白,何为得道,何为成仙。
阿岫在一旁跟着他,看着他越来越开朗,他开始愿意和村中的人说笑,开始学着像多年前的那位青年一样传授知识……可不知为何,阿岫却觉得他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看不清了。
他倒是越修越发顺畅,只是时光不饶人,村中的老熟人一个又一个死去,最先走的是那个曾来帮他修过水井的婆婆,那是他第一次为了旁人红了眼,可也是最后一次。
他似乎越发明白命运的残酷和无常,也越发冷漠。
人总是要死的,谁也不例外,当死亡来临,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可他的容颜一直未有变化,他不适合再住在这里了,一个雨夜,他带上那把陪伴他多年的铁剑,披着一身蓑衣悄然离去。
命运比他想象的更加无常,那个曾在村中教人识字的青年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贪官,他不敢相信,暗中调查了一番,却发现律法并未冤枉此人。
他不明白,但他不明白的事太多太多了,他四处游历,又过上了那种居无定所的日子,他看过了太多,心中更冷漠了,也更坚定了。
坚定与冷漠,似乎是相互缠绕着的,越坚定便冷漠,越冷漠便越坚定。
在他心中,生死善恶都不重要了,只有修道,即使是他仍旧不明白,何为得道成仙,为何得到成仙。
修为越高,他便也很少睡觉,大多是入定,阿岫许久未触碰到他,除了唉声叹气也没有办法。
“师父啊师父,你又开始琢磨什么事了呢?”好不容易趁他靠在树边睡着,阿岫凑过去,趴在他肩上。
他原本双臂抱着,阿岫趴过去后,他的手忽然松开,搂住了她的腰。
阿岫往他怀里又拱了拱,喃喃道:“师父好久没抱阿岫了。”
他听不见,但似乎觉得这个姿势不太舒服,下意识搂着她往下滑了滑,躺在了树下。
“师父。”阿岫摸摸他的脸,在他嘴唇上亲了亲,“师父修为越来越高了,似乎也比从镇定从容了,可为何,阿岫却觉得师父并不开心呢?师父的眼神越来越像我从前见过的那般空洞了,里面似乎装满了所有天下万物,又似乎什么都未装。”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睡过了,如今似乎只有在睡着时,他脸上的冷漠才会褪去一些,看着又与从前无异了。
阿岫将他抱紧了些,没再吵他,安静等着他睡醒。
醒后,他便又是那副淡然的神情,谈不上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总让人觉得他与自己似乎并不生活在同一个纬度,自己和他离得很远很远。
他在东边陆地游历完,又回到出发时的那个小村落,村中的人早换了一轮,没谁认识他,没谁记得他,他可以暂时t停歇在这里。
临近元婴境时,消失多年的师祖老头又出现了,坐在那盘棋前,像从前一般,似乎他从未离开过,时光也从未流逝过。
谢浮岚并未惊讶,从如多年前一般,在他对面从容坐下,拿起那一盒白棋,先落入一子。
这一局棋,来回厮杀多回合,谢浮岚败了,但师祖老头也多有感慨:“浮岚棋艺益精,想必不过多久便能与为师打个平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