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我带你走
那个被家暴的女人。
时至今日我都记不住对方名字,只记得她永远方带着讨好笑意面对我们所有人。
她是烹饪的好手,幼儿园亲子日那天她明明手脚利落,从烤箱里端出一个一个纸杯蛋糕,空气里都是甜腻的奶油香味。
慕慕尤其喜欢她做的蛋糕,回家后也和我闹着要我学习做蛋糕,奈何我在这方面天赋实在差劲,只能摇头拒绝,但我扛不住她泪汪汪的眼,只能在下次和那女人见面时讨要秘方。
此时我不知道她背后的秘密,不知道那些血淋淋的夜晚,女人只是和我笑,礼貌疏远写一张纸条给我。
安,倍奶油,白糖,蛋清……零零散散的食物配方。
她写得一手漂亮的楷体。
她明明可以把自己过得很好,漂亮又自在,贤惠地操劳家里大小事务,怎么会被家暴。
我问不出口,这都是他人的自由。
我不相信大家八卦时堵不住的嘴,可是一直到现在,当我真正见到和她一样的人,那些伤痕,那些疼痛,那些苦楚,不可言说的夜晚全部化作胶带,贴住我的嘴,不许我任何不解质疑的话语往外溢。
这都是真的。
小蛋家永远匍匐在黑暗之下,这里饲养着数不尽的霉菌,是她们不想去光亮之下生活吗?
心里的答案呼之欲出,我禁不住眼眶酸,我终于和那个不知名的女人共情。
可我甚至不能说是共情,我只是正在她所经历过的相似路上走一走,张望一翻。
我永远不可能和她共情——我未曾经历过,我自然不能把话说得那么轻松。
小蛋还在哭,眼泪顺着脸庞往下滑,最后滴落在我的手背,像是一汪世界上最小的湖,却轻易把我淹没,难以呼吸。
空气变得粘稠,我的嗓子眼都被堵住,我不出声,只能用目光回应小蛋,我摊开掌心,轻轻拍她后背,从肩膀处开始,再一路往下,顺着她脊椎,一下又一下。
小蛋的呜咽声起初很小,后来越来越大,她像是决堤的河,悲伤无需压制,她在大声哭,哭声里不单只是难过,还融合着疼痛与无奈,可是她明明那么小,这些情绪我一直等到十八岁才能理解。
小蛋为什么又要遭受这些呢。
我鼻子酸,眼泪差点跟着往下滚落,我只好轻声安慰她:
“不要哭,不要哭,小蛋,我带你走。”
我带你走,带你去看海,去到遥远的天边。
小蛋,我带你走,去买粉红色的he11okitty周边,用棉花娃娃把房间堆满,你想哭就哭,你欲笑就欲笑,你可以在房间里边跑边叫撒欢,你可以在节假日和我提各种小小的任性要求。
我要你重活一次,而不是再作为招娣活着。
可我不能哭,小蛋已经足够悲伤,我不能再让自己的难过溢出,只好咬着下唇憋气,缓缓吐长气。
我把她揽进怀里,小蛋的眼泪粘在我脖颈处,我蹲得全身麻也不挪开。
小蛋肉肉的胳膊捞住我脖子,她很用力,拽得我差点呼吸不过来,她几乎要镶嵌进我的身子里。
蒋时川突然叫我一声,我抱着小蛋起来,顺着他方向望去。
“你来看看宋奶奶,状态不太对。”
刚刚这一出让我一时忘记正事,我连忙过去,才现宋奶奶胸腔的起伏极其微小,甚至到了看不出来的境地。
她吐出的气往往比呼时吸进的气短。
蒋时川面色沉重,手指贴在她鼻下,眉头都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