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螃蟹
宋奶奶摸索着去厨房接水,路途有些歪,她不太好找,但总算是踏进厨房门。
饮水机就摆在厨房门口,她一眼就可以看见,辛辣的感觉还留在喉间,一连几杯水下肚都没什么用,这帮小孩倒是能吃辣,她心想。
燥热铺天盖地覆盖全身,她涨得脸红,脸颊两侧滚烫,脖子处也是,烧得火热。
围巾包裹的地方传出热度,她左瞧右看,眼下无人,她摘下围巾用手接冰水拍脖子,试图降低体温。
我担心她找不到,桌子上大家都在起哄,叫我去帮忙招待客人,加上我自己的私心,我抿着唇跟在宋奶奶身后,我步子放慢——我也不清楚自己这样做到底好不好。
好奇心作祟,我才去挖掘另一个人的生活,我还在苦苦思索,步子却不自觉抵达厨房,我无需抬眼认真看,只草草一瞥,就看见对方身上触目惊心的指痕。
酱色,紫色,青色,好几种颜色交错组成手指的图案,颜色最深的地方分明是在告诉我主人经历过怎样的对待。
我下意识屏住呼吸,那种痛好似隔空攀爬到我脖子上,令人毛骨悚然。
我的手死死攀在木门上,挪不开眼神,我大口吸气,终于缓过劲来,低下头扣动门,假装我刚才过来。
宋奶奶火把围巾重新围上,五花大绑,把自己绕成将要出售的螃蟹。
我佯装没看见,侧身就去接水,只是手有些颤抖,出卖我的紧张。
宋奶奶狐疑地打量我,她眼珠在苍白的眼眶里转动,又回复第一次见面时的警惕,我喝下一杯水压惊,再转头笑看她,热情招呼:“宋奶奶,先去吃饭吧,水你喝了吗?你在那边做什么。”
我看她指尖滴水,找了张纸递给她,尽量保持面色如常。
宋奶奶的唇很薄,但是上面堆积着起皮的褶皱,她摇摇头,还是死死盯着我。
也亏我今天演技在线,没有露出什么不对劲,她终于点点头,跟着我准备离开,但走之前她又一次裹紧围巾,大有一种要扣死结的阵仗,我生怕她会缺氧晕倒,心里紧张。
好在无事生,我们回到桌子上就当从未生过什么,照旧吃饭聊天,中间夹杂一点笑声。
我却没有心思听他们聊天,满脑子都是方才的场景,宋奶奶明明因为年纪大皮肤变得松垮,血管分明,我不敢想象那些指痕究竟是怎样留下的。
脑子混乱,一直到碗里饭扒完我还是没能回过神。
桌下有人在碰我小腿,一下一下,把我唤醒,我猛然抬头,就见蒋时川微微眯眼看我,他居然是最先现我异样的,我鼓着腮帮挪开目光。
我暂且不打算和他开口,我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管丘彻还在嘻嘻哈哈,小蛋嘴巴塞得满满的,饭都没动几口,光顾着吃菜去了,管丘彻问她:“哥哥做饭好吃还是姐姐做饭好吃?”
他像是在无理取闹,和小孩问这种问题,像极那种“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的蠢话题。
小蛋心直口快,但她用词精妙,她说:“叔叔做的好吃!”
蒋时川一个人在国外进修这么久,他要不是不会做饭,岂不是会饿死他,更何况他的厨艺我一贯认可。
宋奶奶一直保持沉默,她只安静听我们说话,自己一点也不开口,像是沉默的草。
导演突然咳一声,打破我们欢闹的局面,他手里捏着一张彩色小纸片,他环顾我们一周,戴着口罩,声音不透风,传进耳朵里朦朦胧胧的。
“我看大家最近表现都不错,各个嘉宾最近为了我们的小屋做了不少奉献,明天起会有人改造厨房,我们将会开创新模式,开餐馆为之后大家购买种子等做准备。”
“大家可以尽情享受这个美好的夜晚,明天可都要更辛苦咯。”
这话听得我一咬牙,觉得不可理喻。
他接着开始安排人员分配,我和蒋时川果不其然又是厨房夫妇,我望他一眼,男人镇定自若把碗里的辣椒挑干净,察觉我目光他又分神看我,嘴角噙笑。
他越来越爱笑了,我在心里感慨一句。
管丘彻是病号也逃不过,他自然而然被安排来给我们打下手,他倒是不觉得腿伤有什么,反而激动得不行大放厥词,说他要下地帮忙。
我反正是不信他,我甚至担心他来给我打下手还会打烂厨房几个碗。
我肘他,让他别打肿脸充胖子。
大家一伙人前脚忙完后脚又要继续做事,在屋里整天躺着睡大觉的人没见他们有所作为。
我听见他们抱怨声:“开玩笑吧,我们一群人会做饭的只有清渔姐和蒋哥。”
“啊啊要命,这意思我们岂不是要多种菜,打造生态产品……不然谁来这种地方吃饭啊,我前几天忙得腰酸背痛的还没好,胳膊还酸,腿都肿了一圈。”
“孟晴呢,管哥刚回来就要继续做事,孟晴怎么一点消息也没。”
这话说到点子上,刚刚听半天我也没见孟晴被安排什么,我讪笑搭腔:“导演的意思是,孟晴就负责内务吗。”
我声音放大,大家都听得见,方才没人把这个问题拎出来直面说,导演还可以打哈哈装作没听见,现在可就不一样了。
他没有被遮掩的皮肤变成猪肝色,我又笑:“导演,你还蛮容易脸红的。”
他把手里的小彩卡片一甩,闷闷道,声音听起来很不悦:“我会给她安排的,你们都不用管她。”
我若有所依扬长语调:“哦——。”
话题没再继续,他甩手离开。
方才热热闹闹的氛围被他这么一闹腾彻底消失,等到确保他离开后我们才有人絮絮叨叨埋怨起来:“孟晴到底有多大的后门,他这么包庇她啊。”
“哎,不知道导演到底怎么想的,我被分到种植组了啊。”
眼看大家闷闷不乐的,管丘彻提议:“反正就今天晚上可以休息了,我们去旁边玩桌游吧。”
说做就做,几人连连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