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我不赞同
雨哗啦啦掉,落在我脸上,最后和眼泪水一起连成小溪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我的悲伤和天边的雨一样不受控制泛滥,从云层里往下坠落。
天色阴沉,把我整个人都笼罩。
爸爸的记忆在我脑海里模糊,我已经太久没有见过他,我比这个世界上的人多了八年记忆,自然也与爸爸的距离更加远,只有这个长命锁,还能提醒我,警戒我父亲存在过的痕迹。
他没有所谓的遗照,留在世间的照片更没有几张,他的镜头往往都对准我,以至于到我需要寻找照片回忆他时却无从下手。
我害怕有一天我自己也会忘记爸爸的长相,忘记他的粗眉,忘记他鼻梁处的下塌,忘记他永远带着笑容的脸,我的记忆和照片一样,长久暴露在空气之中开始泛黄。
蒋时川就在我极端狼狈时打着伞而来,他握着伞柄把伞往我这边倾,他大半个身子暴露在雨幕里。
我的世界模糊,一时分不清来者是何人。
直到蒋时川的指腹柔柔擦过我眼皮,最后落在眼尾时,他开口,语调暗沉,他说:“不要哭。”
我才惊觉是他,心里的痛觉充斥四肢,我整个人疲惫无力往他肩头倒。
我太信赖他,他救过我,又和我有着合约,蒋时川是我现在唯一能接触到的有温度的人。
他动作轻柔,慢吞吞把泪水抹去,最后落在我唇上,眼泪是擦不干净的,它呼啸而下,怪我泪腺太达,最后流淌在他指尖上。
蒋时川按压我唇瓣的手更加用力。
他往上一提,我被迫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难看表情,像是马戏团里的小丑,没有情绪任人牵动。
蒋时川另一只手还打着伞,他实在腾不出多的手来环住我,我还是哭,他眉头一蹙,叫我:“哭了眼睛会痛。”
痛都不如心里的难过,我吸吸鼻子,泄完之后开始觉得丢脸,我手抵在他肩膀,眼眶红红因涨着眼泪而酸涩,我低下头,鼻尖全是泥土的气味,还有雨水的潮湿味道。
“我没哭了,你别看我。”
蒋时川头稍微一侧,他居然笑一声:“真没哭?”
“没哭!”我声音不自觉扩大,闷哼后自言自语般道:“我们回去吧。”
蒋时川却站着不动,他四处扫视一番,突如其来的大雨让久旱的道路吸满水,混着污泥不好走,他挑眉问我:“不找了吗。”
“不找了。”我摇摇头,刚刚大肆哭过,心里压着的那口气终于被吐出,我走路变得轻松,太纠结在一件事上人会被压垮的,我自己把自己说服,扯他袖子拉着他往前走:“就当是帮我挡灾了。”
“我以前看过一篇文章,意思是所有东西的归属权都是有寿命的,时间一到它自然就会走。”这是我以前翻杂志看到的,那个时候我在全心全意做宝妈,闲着没事情干就订阅杂志,我尤其喜欢第一页的哲学小故事。
这个说话很有趣,以至于我记了很久一直没忘记,蒋时川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带有疑问的“嗯?”
我才同他继续道:“人一无所有来到这个世界上,再一无所有离开,什么也带不走,不属于我们的总会离开,不如放下自己所谓的占有欲。”
这样深刻的话题我很少会和别人说,容易让自己看起来犯傻,今天实在难过,不知不觉就提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蒋时川看着我,他短而促笑一声,我们已经踏上回去的路途,蒋时川一直到快要走到院子才和我说:“我不赞同。”
我一怔,蒋时川的瞳孔亮,夜色都遮不住他的夺目,他凑在我耳边笑叹:“属于我的永远都会属于我。”
他这一声让我鸡皮疙瘩往外冒,心里寒颤,这几个字一语双关,既是在说他处事态度,又在说丢掉的东西,蒋时川把伞撑,开放在院子里,雨水滴答顺着屋檐凝成小型瀑布。
蒋时川自然牵着我手回厨房吃饭,他端来特意留下的菜,抱着饭碗坦荡和我一块进食。
我没想到他居然也没吃饭,我的目光不由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蒋时川只是往我碗里夹菜,说家常话:“走得太着急了,感觉盐放少了。”
吃过饭后我就去洗澡,回来时蒋时川正在通电话,我这才知道今天到了手机的日子,我没什么人可以联系便没去要,正好蒋时川在和管丘彻打视频,少年笑嘻嘻隔着屏幕叫我。
他见我后嘴角都要翘上天,语气满是洋洋得意:“不是我说我身体太好了,明天我应该就可以准备回来了。”
蒋时川不知从哪里找来帕子给我擦头,我眯着眼睛任由他动作,管丘彻小小“啧”一声,他嫌我俩碍眼,把他哥也拉到镜头面前。
管丘陵鼻梁上还架着金边眼镜,应该刚刚都还在忙,他冲我们道声好就没动静,四个人里实际只有我和管丘彻两个人在唠唠。
蒋时川开始帮我吹头,我起初还有些抵触,打个喷嚏后蒋时川用指尖撩起我,他示意我感冒了就不要乱动,他吹头度更快,我只好安分坐着,面对管丘彻那张八卦的脸。
热风吹得我昏昏欲睡,脑袋昏只想往后面躺,蒋时川很细心,完美避开我会打结的地方,最后用梳子温柔帮我梳头。
电话那头的管丘彻突然想起什么,他同我道:“我靠!姐,你知道我哥几天前碰到谁了吗。”
他还在卖关子,我绞尽脑汁也没想到是谁,但看他神兮兮的样子,想必不会是普通人,一个答案逐渐浮出水面,但我不敢相信,最后还是试探性开口:“孟晴?”
管丘彻一激灵,说我料事如神,而后继续道:“我哥在妇产科碰到她了!还有那个什么陆天豪,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下次见面我可以给你指一指……”
孟晴几天前请假原来是和陆天豪去医院了!
我吃惊张嘴,却怎么也不能把这几个字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