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琼枝定定地看着虎儿一鼓一鼓的小胸脯,确定他还在喘气,听了裴衍舟的话到底好受些,只是一时也说不出其他什么话来。
裴衍舟又道:“是我没看住他。”
当时他就在屋子里面,却掉以轻心,认为虎儿一向很乖,自己一个人玩不会出什么事,这才导致了虎儿去抓了雾隐,究其根本竟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卫琼枝摸了摸虎儿的手背,那里还很温热,但是手心又有些发烫,她过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如果裴衍舟有错,那么她也不是完全没有,首先明知道雾隐很可能有危险,却没将雾隐放在妥当的地方,就是她的错处,完全推卸不掉,不是推到裴衍舟一个人头上她就没有错了,自己骗自己的事她做不到,况且她也并没有特意叮嘱裴衍舟看好虎儿,而是放心地让虎儿在院子里玩。
此时与其互相认错,或是推卸自己身上的责任,还不如好好照顾虎儿,他能好起来才是最重要的,她不会在孩子的病床前和裴衍舟大哭大闹。
等裴衍舟熬好了药回来,她便把虎儿抱起来,稍稍竖起身子,让裴衍舟喂他喝药。
“别烫着他。”卫琼枝低头看怀里的孩子,小声地提醒裴衍舟道。
裴衍舟舀起一勺药,待吹凉之后才小心喂给虎儿喝,幸好虎儿药还是喝得下去的,抿了抿小嘴就咽了下去,这让卫琼枝和裴衍舟都稍微放下了心。
足足过了有半柱香的工夫,裴衍舟才把药全部喂进去,卫琼枝重新把虎儿放回床上,又拿热水给他擦了擦身子和脸。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卫琼枝也彻底冷静了下来,她对裴衍舟道:“由此倒也能证明,雾隐确实是有问题的,根本不是我们多心。”
她与裴衍舟一道在桌案前坐下,裴衍舟听后也点点头:“若是正常的花草,虎儿不可能昏迷不醒。”
卫琼枝纤弱的手指轻轻托住下巴,思忖了好半晌后才道:“我在想,是不是虎儿人小,所以接触了雾隐之后反应才会如此剧烈,如果是我们大人,或许一时半会儿不会如此,当长此以往,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
“当初宣国使臣向陛下进献雾隐时,曾说过雾隐开花时异香扑鼻,闻之能使人忘却世间烦恼,烦恼如隐雾中,故名雾隐。”裴衍舟蹙起眉心,“按照虎儿的症状来看,若忘却得多了,不正是不省人事吗?”
回京
◎我和你一起走◎
卫琼枝一愣,她观察雾隐时,只看它的外表形貌,枝干花瓣花蕊等物,却忽略了裴衍舟方才说的雾隐这个可能会呈现出来的特点。
她一直下意识以为,这些是宣国想出来夸大其词的,这世间怎么可能有让人一闻便忘却烦恼的花草,所以雾隐一定另有蹊跷。
但眼下裴衍舟一说,她才忽然茅塞顿开,答案或许就是如裴衍舟说的那样,这么简单的事只是被她自己蒙蔽了。
她看向裴衍舟,发现裴衍舟也正在看她,二人同样的皆是面色不虞,不仅仅是为了虎儿,也是为了其他。
宣国到底怎么看待雾隐仍未可知,如果这种邪物流入大永,家中有两三盆或是无碍,但周围一旦多起来,大永上下便很有可能在不经意间慢慢变得浑浑噩噩起来。
人一旦知道可以暂时忘却烦恼,又尝过了那种滋味,保不齐便会有很多人去选择雾隐,时日久了像虎儿这般昏迷不醒都算是好的,甚至很有可能会丢了性命。
卫琼枝倒抽一口冷气。
江恪手上就有许多雾隐,也不知道有多少像江恪这样的人在大永。
连利县都开始出现雾隐了,京城一定已经泛滥,大永其他地方也未必没有雾隐,皇帝受蒋端玉蛊惑正忙着肃清朝野,收拾旧臣,拔除异端,他可会注意到此事?
还是说蒋端玉本就已经和宣国勾结,雾隐的事他也参与其中,只怕是更为不妙。
卫琼枝张了张嘴,还没问出来一句“怎么办”,床上的虎儿突然动了两下。
她的心一下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生怕是虎儿抽搐起来,连忙跑到他床前看他。
而虎儿翻了个身子,正慢慢睁开眼睛看她。
“虎儿!”卫琼枝轻呼一声,“真的醒了吗?”
裴衍舟上前用两指抵住虎儿颈部的脉搏,一会儿之后方道:“脉象比方才平稳些,应该是无事了。”他并不精通医术,但粗浅一看倒还是会的。
按照方才大夫的意思,虎儿也是没什么大碍的。
卫琼枝又和虎儿说了几句话,见他反应一切正常,这才松了一口气,已经过了用午饭的时辰了,她和裴衍舟光顾着虎儿,也没心思用饭,这时倒是虎儿开始吵着肚子饿,想吃东西了。
卫琼枝便赶紧去厨房做了一些米汤,喂了虎儿喝下,然后她与裴衍舟也不做什么菜了,匆匆下了两碗面条吃了,就在卫琼枝住的这间里头吃的,可以看着虎儿,以免他又出什么事。
小孩子醒了之后就没事了,坐在床上玩着,还想着下地跑,被卫琼枝阻止了。
裴衍舟吃了四五口便已吃下了半碗面,卫琼枝眼风扫了他几眼,没叫他发现,等他略停了筷子之后,才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裴衍舟的手顿了顿,继续吃了一口面之后,才淡淡道:“没怎么办。”
“是不是要回去?”
他听后沉默许久,才道:“总要先回去看看。”
“那就回去看看,”卫琼枝跟着点点头,语气很是平静,“我和你一起走。”
“你不用走,你和虎儿留在利县。”裴衍舟立刻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