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哥哥拿着东西正要出,突然祖母屋里传来一声巨响,似是什么被打碎,宋英娘一惊,“咋了,老太太千万别摔着。”
娘和几位哥哥都去了祖母房里,只留下宋长乐和六郎在床上躺着,六郎像个小猪崽吃了睡睡了吃,这会儿睡得正香。
宋长乐却努力瞪圆了眼往祖母房间的方向看去,她看见了,老太太并没有摔倒,她只是站在凳子上伸手去够房梁上的钱袋子,下来的时候把凳子绊倒了,砸碎了旁边装咸菜的小陶罐。
此时老太太把钱袋子递给宋英娘,“家里就这些银子了,之前你做月子花掉二两,这里还剩三两,你让大郎他们拿去给孝元,打点一下监工的官差,让孝元能轻松些,他那小身板可别累出病来。”
宋英娘有些吃惊,压低声问:“娘,你这银子哪来的,咱家不是没存银了?”
刚才还双目清明的老太太,此刻突然又眼神浑浊起来,一只手捂着脑袋哎哟喊着疼,“我这头疼的厉害,老了不中用了。”
见老太太一脸痛苦的样子,宋英娘不敢多问,连忙扶着她赶紧躺下,“娘,你好生歇着,莫要多想。”
宋长乐把西厢房的种种收入眼中,若有所思,随后特意把老太太的房间都扫了一遍。
这一看不得了,好家伙,老太太除了刚才从房梁上拿下来的一个钱袋子,房间各个角落分别还藏着几个。
想来应该是老太太早年藏起来的,只是后来她头疾作变得健忘,就记不住自己到底藏了多少钱,而且她这狡兔三窟的藏钱法,只怕脑子不糊涂的时候时间久了都会记不清。
这一个月来宋长乐陆续从母亲和哥哥们的对话中,知道老太太年轻时极为能干,她一个妇人能顶三个青壮,那些汉子在码头扛包一次扛一袋,老太太能扛三袋。
这点宋长乐是不怀疑的,因为老太太长得特别高壮,目测身高至少一米八,又是天生神力,当年她一个寡妇怀着身孕南下逃荒,最后在小柳村落户,却没人敢欺负她,委实连男人都打不过她。
这在后世怎么也能拼个模当当,不然就进国家队打女排、女篮或女足都可,前景可期。
不过放在古代,老太太这个身材就显得有些另类,时下物质极其匮乏,穷人家大多吃不饱饭,普遍缺乏营养,这就导致身高受限,连男子都很少能到长到老太太这个高度,更莫说女子。
尤其现下他们又在南方,南方人普遍比北方人要矮些,所以身高腿长的老太太在小柳村显得像个小巨人似的,多少有点遭人嫌弃,也没有别的老太太愿意跟她玩。
宋英娘也遗传了老太太的大高个,不过她比老太太要略逊色些,约莫只有一米七五的样子,骨架也比老太太要纤细许多。
思绪翻转间宋长乐再次精力不济睡着了。
傍晚醒来时,她听到宋英娘在念叨,“大郎他们四个怎么还没回来,天都擦黑了,可别路上遇到什么事。”
宋长乐眨了下眼,转头往外看去,透过墙壁,再越过一个小树林便看到了四个哥哥,不过此时四个哥哥正被一个中年汉子和一个年轻男子拦住了去路。
那两个人背对着她,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不过看哥哥们一脸愤懑的神色就知道那二人没安好心,随后又见那二人和四个哥哥推搡起来。
宋长乐心里着急,想帮忙却有心无力,她现下又不会说话,用尽全力也只憋出一串婴儿的啼哭声。
“哎哟小祖宗你怎么哭了,是饿了么,莫哭,让你娘给你喂吃的。”竟是老太太进来抱起了她。
宋长乐瘪了瘪嘴,有口难言,两只小胳膊摇摇晃晃想暗示一点信息,可惜扑腾半晌老太太也没领会她的意思。
“娘,你看着点孩子,我去前头看看。”宋英娘眼皮一直跳,心里不安,交代完便快步朝出村的道走去。
她的几个儿子全都遗传了老太太的神力,虽说年纪都还小,但力气却比成年男子还大,一般情况下没人能欺负的了他们。
哥几个已经不是第一次去给他们爹送吃的,前后送过好几回,每次都能在赶在傍晚前回来,唯独这次意外。
宋英娘面色凝重,步子越走越快,不多时便赶到了小树林,也听到了几个儿子和人争吵的声音。
“你们几个小兔崽子,敢跟我动手,老子就是不让开你们能怎么着,识相的就跪下给我们父子俩磕三个响头,否则今天就别想回去。”
听到这声音宋英娘就心里一个咯噔,说话之人是长得猪头大耳的柳富贵,他爹是小柳村的族长,他亲大伯在县衙当差,身份地位都不低。
老太太年轻时得罪过柳富贵,十年前柳富贵想在山上非礼一个本村的小寡妇,正好被砍柴的老太太撞见,老太太二话不说上前就把柳富贵给打了一顿。
后来柳富贵倒打一耙,说老太太无缘无故打他,让老太太赔他银子,老太太自然不肯,当着全村人的面想让小寡妇给她作证,她是为了救小寡妇才打柳富贵的。
谁知小寡妇不敢得罪族长一家子,怕以后在村里日子会不好过,居然帮着柳富贵说谎,冤枉老太太。
老太太百口莫辩,她本就是外姓人,遇到事村里人都帮着同族的人,不可能帮她,最后她被迫赔了柳富贵三两银子。
不过到底是不甘心,老太太私底下偷偷套过柳富贵麻袋,又把他胖揍了一顿。
柳富贵心里清楚是老太太在报复他,但他苦于没有证据,没能拿老太太如何,于是这仇越积越深。
直到老太太头疾犯了,柳富贵觉得报仇的机会来了,这几年时不时就找他们家的麻烦。
“柳富贵柳壮河你们两个大男人欺负几个孩子算什么本事,有种的直接冲我来,今日正好被我撞见,咱就把这些年的恩怨一并算了。”宋英娘冲过来挡在儿子们面前,气势汹汹的叉着腰。
“嗝。”柳富贵晃悠悠的打了个酒嗝,看清来人是谁后,脑子陡然清醒,浅色的眼珠子飞快的转了几下,突然拉着儿子转身就跑。
柳壮河不明所以,不是要教训叶家人么,怎么转眼爹就拉着他落荒而逃?
“教训个屁,再不跑就等着被那娘们揍吧。”柳富贵恼羞成怒,边跑边嚷。
“酒囊饭袋,尽知道欺负孩子。”宋英娘往地上呸了一口唾沫,“看见他们就绕路走,别搭理。”
“娘,我们想绕路来着,柳富贵父子俩攥着我不放。”叶长安气愤道。
宋英娘把几个儿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算了,没受伤就好,咱们回家去。”
“若不是娘叮嘱我们不能惹事,咱早就把柳富贵父子摁在地上打了。”二郎叶长州愤怒的一拳头打在树干上。
“他们家族人多势大,背后还有靠山,咱惹不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忍吧。”宋英娘脸色有些愁苦,大人忍气吞声就罢了,难道以后孩子们也要一辈子窝囊?
“娘,爹说两小幺随你姓宋,弟弟叫长玉,妹妹叫长乐。”叶长安见娘亲忧心忡忡的,连忙忿开话题,想让她忘了刚才的糟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