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方某乡村小学吴韧他们找到了邓健多年从事小学教育工作的父亲,那是一个典型的农村老知识分子形象,鼻梁上架着厚厚的老式胶框眼镜,花白的头,瘦削的身材却很硬朗,一身洗得有点白的中山装穿得整整齐齐,有棱有角,一如他所教授的数学一样严谨。听说是儿子单位上的领导,老教师在自己简易的办公室里接待了吴韧一行,进去时吴韧有意将门轻轻地带上,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毕竟不光彩,也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给人留面子就是给自己留面子。老教师给吴韧他们敬过烟、沏过茶后,组织委员简要地说明了来意,谈话便从老教师一声长长的叹息声中开始……
邓健在家排行老满,上头有二个姐姐,作为家里最小而又唯一的男丁,他从小备受长辈们的痛爱,尤其是他父亲,老蚌得珠,更是顶在头上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宝贝得不得了。平日里二个姐姐有什么事情都让着他,久而久之俨然成了家中的“小皇帝”。他父亲当时还是教民办,母亲务农,“半边户”家庭经济状况并不宽裕,好在他那当村信用会计又兼扎纸人纸马(南方农村死人后要扎纸人纸马火化给死者)的爷爷因痛爱孙子不时予以经济援助。二个姐姐念完初中后便都南下广州打工挣钱以补贴家用,因此对于他来说家里几乎是有求必应的,他也很争气,学习成绩从小学到初中一直名列前茅,初中毕业后又一鼓作气考上了中专,成了“公家”人,跳出了龙门,这是当时多少农家子弟梦寐以求的,让他的父亲大大地露了一把脸,给他争足了面子。但他也有一个“致命”缺点,就是大手大脚惯了,花钱如流水,在家里说要1ooo,家人从来不敢给8oo。眼看着邓健出息了,做长辈的岂能不高兴,尤其是他爷爷几乎是事事顺着他,特别是钱的事,再苦再累也从不打他的折扣,尽管如此每年他还会变着法子找在外打工的二个姐姐要钱。后来,参加工作了,每年家里还要“补贴”他3到5千不等;再后来,成家了,有了小孩,家里从来也没少支持过……俗语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事急且从宜,老教师也顾不了颜面,把问题说清楚透彻有利于事情的解决,治病救人,还得先从根源起。
随着老教师的摇头和叹息,另一个真实的邓健轮廓初现,而现在的他却又将他那一摊子烂事甩手不管丢给了父母、妻儿,毫无疑问,他是自私的,甚至残酷的,父债子还,子债父不探(管的意思),从法律的角度来说,父母没有替子女偿还债务的义务……吴韧突然觉得于心不忍,但既然来了,话就不得不说明白,其实不说吴韧也能从学校老师们的目光中读出了一些端倪,也许他们早已知道,有时候世界真的太小。吴韧也就豁出去了,只要自己是真心的,是光明正大的,就不怕别人误解,身正不怕影子斜,总有一天邓健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的。他说他真的不希望自己的同事执迷不悟,在人生的歧路上越走越远,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还有补救措施,亡羊补牢犹未晚,只要迅补上“亏空”还能争取主动,尽量保全工作籍。组织委员也作了相应的说明,他最后还着重强调了吴韧在邓健事件上多方斡旋所作的努力。
沉默,压抑的沉默。过了许久,老教师像是下了最后的决心,恳请吴韧他们给他二天的时间筹备资金,先不要上报县纪委,他二天后就是砸锅卖铁也一定将邓健拉下的“亏空”给填上云云,说话间他仿佛骤然苍老了十岁,白苍苍,岁月在他额头上留下的印痕愈加刀刻斧凿般脉络清晰。可怜天下父母心,有一种心痛的感觉袭过吴韧的心头,鼻子一酸,眼角就有些潮。
他娘的邓健,你这个孬种!
走出老教师的办公室,吴韧努力眨巴了几下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任务”是完全了,但心情还是实在轻松不起来,临别他叮咛邓健父亲邓健一旦有消息,就叫他一定要给自己打电话,他想亲自和他谈谈……
世界上的事永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武断和草率往往会断送了卿卿“性命”。
午夜十二点,吴韧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一听,是邓健。
“姓吴的,这回你得意了吧,卑鄙小人!”
“邓健,你的心情我吴某人能够理解,但也请你冷静。同时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你的事我事前一概不知也与我无关,如有半句虚言,当天打雷劈,人神共戮,再说那样的下三滥手法我吴韧还不屑为之,你这是在污辱我的人格和智慧。”
“你知道吗,当我得知那个消息时,我第一个想法就是:杀了你,你尝试过中枪的滋味吗,“啪”地一声,脑袋就像个大西瓜一下炸开了,瓜瓤流了一地。”
“邓健,你这是在威胁我!我吴某人从来不怕别人威胁。”
“你放心,你的小命算是暂时保住了,幸亏“凌波仙子”(邓健在《传奇》中结识并一起私奔的女法师)及时现并成功阻止了我们,否则还真不知要闹出什么惊天大事来。”
“兄弟,你有火可以冲我,事后我们可以解释,不过你听我一句劝,还是回来吧。家中年迈的父母、弱幼的妻儿,倚门望归,你就真的忍心和小情人私奔了?你就不觉得太自私、太残忍了?”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显然击中了邓健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