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娴猛然起身,小腿磕到办公桌角。她急匆匆走过去,大脑一片空白。
有人抓住她。
周亦行抓着她的胳膊,看着她。
两人对视片刻,周亦行慢慢松开手,陈家娴跑了出去。
好像轻盈的飞蛾扑向她的火。
没有迟疑,陈家娴抬头看去,暗红的底色上,“恭喜大销售部实习生李向阳获得优秀实习生第一名,奖励现金十万元,即刻转正,待遇从优”也毫不犹豫地砸进她的眼睛。
咚咚。
是什么?
陈家娴迟钝地想。
哦,是她自己的心跳。
尖锐的耳鸣响起又消散,陈家娴眼前黑色的雾霾逐渐散去,她因为情绪过度起伏而导致的大脑短暂缺氧终于缓解,陈家娴这才重重地、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她的眼睛往下扫,看见第二名:陈家娴。
她将获得一张荣誉证书。
人们只会记得第一名,而第二名毫无用处。
陈家娴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工位的。
她伸手按熄了电脑显示器,呆呆地坐了一会,忽然意识到此刻是上班时间,又伸手把显示器按开。但她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只能颤抖着手,打开一个word,输入一些杂乱的文字又删掉,装作自己还在工作。
周亦行敲她的协同办公窗口:“你还好吗。”
陈家娴说:“谢谢你提前告诉我。”
周亦行说:“不客气。而且,十万块钱不是给到李向阳本人的,其实这笔钱是施远特批给大销售部的激励奖金。”
周亦行:“这个头名是内定好的。就为了对付永大集团,激励销售积极性。”
陈家娴了然。
所以,从施远特批十万块奖金的时候,这个头名,就已经定好了。
历史总是惊人的重复,她来参加这场评选,也不过是个陪跑的,是个工具。
陪跑难道是普通人的命运吗。
潘乔木的话回荡在耳边:社会上的评选和学校考试不同。第二名或许凭本事,第一名必然是政治。
陈家娴心中了然。
她只是自不量力罢了。
周亦行说:“这不公正。你还好吗?”
陈家娴毫不犹豫地在键盘上敲出:“我没事。”
我习惯了。
……
有什么可愤怒的?陈家娴心想。
她坐在工位上,神情自若地敲键盘,虽然打下的都是毫无意义的乱码,但看起来很忙碌、很专业。
很平静。
平静的是20岁的陈家娴,而不是庞然大物永大集团。
永大集团扰乱市场底线的行为,给各个项目都造成了极大压力,包括长乐坊。郁贲带着长乐坊所有中高层在会议室开会,一直到现在也没出来。
关晞在会议室里抽了个空,发消息给陈家娴:“这不应该,你太可惜了。”
陈家娴很佩服自己,竟然还能清明地回复:“我习惯了。”
关晞说:“不用压抑自己。”
陈家娴说:“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毫不愤怒。我习惯了。”
理所当然。陈家娴想。
血包嘛,工具嘛,都是精英的注脚。
她本就两手空空,有的也被人夺去。她已经习惯了,怎么就不能再习惯一次,对吧。
她扭开治湿疹的药膏,没控制好力道,挤出长长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