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匆匆赶到,呵斥道:“医院里,吵什么吵?!要吵出去吵!”
一番闹剧才落幕。
陈父看也没看到陈家娴一眼,抬腿走进病房。金阿婆走到陈家娴身边,伸出一双枯枝般的手,拢住她的肩膀,客气地对潘乔木道谢:“年轻人,谢谢你维护我们家娴。”
没有家人维护陈家娴,只有金阿婆以长辈的身份向潘乔木道谢。
潘乔木露出营业微笑,客气着躬身:“应该的。”
他没有递卓秀的名片,莫得感情地扮演好一个前来探病的热心工具人形象。
金阿婆这才转过身,对陈家娴说:“妹妹头不怕,你老豆太不像话!中秋和阿婆一起过,阿婆带你吃烤乳鸽。”
陈家娴拉着金阿婆的手,摇了摇,哽咽着说:“阿婆。”
金阿婆说:“别怕,阿婆会帮你。”
……
陈家娴擅长讨人喜欢。
哪怕刻意暴露自己最不堪、最可怜一面。
如果自尊是代价,陈家娴愿意付出这个代价。
因为她想要更多。
……
潘乔木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终于慢慢回味过来。
他不知道刚刚陈家娴和父亲的相遇和争吵,是陈家娴计算好的,还是偶然为之。但无论怎样,老人们对陈家娴的同情,实实在在地写在眼睛里。
她和父亲的冲突,必然不止发生过一次。
潘乔木难以想象,一个人有这样糟糕的原生家庭,还能清醒地从原生家庭跳出来,并反手把这糟糕原生家庭拿来用一用,唤起人们的同情,甚至是可怜。
是的,也包括他的同情——潘乔木不想用“可怜”这个词。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潘乔木想着那双执拗的眼睛,抬头出神。
他看着绿树掩映着医院的浅色墙壁。
……
回到办公室,郁贲立刻问潘乔木:“事态进展怎样?”
潘乔木把自己扮演探病热心工具人的过程实话实说。
郁贲问:“真的完全没提别的事?”
潘乔木摇头:“没提。我们真的去探病,关心老人的身体,陪老人说说话。甚至没有见孙伯和他侄子。”
郁贲皱眉看着时间。
关晞暂时支开了黑料头子程文华,各大媒体正在纷纷就原住民起诉卓秀集团的消息拼命打电话过来。陈家娴真的能办成这件事?他们还能支撑多久?
5分钟后,郁贲说:“陈家娴谈判经验有限,叫周烨去指导陈家娴。”
如果周烨去了,这个业绩可就归周烨了。
“不了吧。”潘乔木笑笑,眼尾的红痣弯了弯,不经意地说,“周烨都得罪人了,他再过去,是给人添乱呢,还是添堵呢?”
郁贲思忖片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显然,陈家娴用刚刚的可怜,讨了潘乔木的同情。
潘乔木很清楚,自己被陈家娴利用了。
但他微微笑起来。
就算他不帮她说话,他敢打赌,也会有其他人替她说话。
被利用算什么?商业社会,每个人都在利用每个人。潘乔木从不介意被利用,只要对方是有价值的。
她足够聪明,也足够狠心,即使再怎么权衡利弊,也值得他拉一把,不是吗?
因为执拗而产生的好奇,在种种原因综合下变成了同情。因为同情,以及获得同情的漂亮手段,陈家娴让潘乔木拉她一把,顶住了郁贲的压力。
真是个狼崽子啊。潘乔木感叹。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关晞先接到陈家娴的电话。
她的声音有哭过的鼻音和沙哑,但依旧坚定。
陈家娴说:“金阿婆帮了我,孙伯的侄子答应撤诉和解了。”
她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