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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卓秀把桌上的纸张、本子一股脑砸在施远身上:“就算我死了,卓秀集团也还叫卓秀!”
施远没有抵挡,也没有后退。他依旧稳稳地坐在李卓秀对面,很耐心地劝说:“老总裁,只要您愿意接受股权架构改革,分股分权,卓秀集团以后会始终叫卓秀。”
李卓秀冷笑:“以后?什么以后?我死了以后?”
施远的身边,还坐着另外三个区域总裁。
这四个人是早年跟着李卓秀一手一脚打下卓秀集团的元老。
四个人一言不发。
李卓秀瞪着施远,胸口如风箱般起伏。她煞白着脸色,沉默了半晌后,笑了。
“是我亲手养了你们几个狼崽子。”她缓慢地说,“好,好。把你们养大了,羽翼丰满了,现在要背叛我,染指我的卓秀集团——”
施远开口打断李卓秀。
“不是养。”他的声音依旧平和克制,狭长的眸子冷峻地看着李卓秀,“是合作。我们是您的下属,不是您的奴隶。商业社会,忠诚也是生意。我们自问对您忠诚,所以希望您能给到我们相应的回报。”
另一名区域总裁很沉稳地开口:“老总裁,我们要的只是保障。有了保障,我们从此与卓秀集团共赢。”
还有一名区域总裁也开口道:“我们四人自愿降薪!这还不够有诚意吗?我们愿意与集团共进退!但也希望集团能给我们这个机会!”他用力扪住心口,“老总裁,我自打退伍后,就一直跟着您!九十年代对付不愿意下岗的硬茬子,后来对付钉子户,都是我为您服务!这么多年了!您不相信别人,还不相信我吗!”
李卓秀把目光转向四人中的女性:“赵枚,你来说说,我对你如何。连你也要背叛我?”
赵枚温文尔雅地说:“老总裁,我是为卓秀的未来考虑。重新设置股权架构,对公司正规化而言,是必经之路。李元总,宏舟总,李胜总,都是好孩子,但以他们的年纪,没有足够的能力应对商场的尔虞我诈。而且,卓秀集团的股权架构本就不合理,存在分裂的风险。推行股权改革,我们是共赢的。我们就像您的子女一般,您可以相信我们的忠诚,这样对每个人都好。”
李卓秀气笑了:“我还没死,你们就开始惦记拆我的公司了?我明白地告诉你们,不可能。没了我李卓秀,卓秀集团建不起来!你以为商圈那些老贼卖的是谁的面子?是我!项目是谁谈下来的?是我!是谁在购房者心中具有权威性?是我!不是你们!”
施远冷静地说:“老总裁,您对我们依旧具有否决权,股权架构改革不会影响您的权威性,更不会影响您三个孩子在董事会的位置。您一点余地都不留,又何必呢?”
李卓秀呵呵笑了两声:“你们以为自己能拿捏我了?我告诉你们,休想。你们四个能做到区域总裁,靠的是时代的红利,政策的东风,以及跟了我这个老板,不是你们自己的本事!”
施远很冷静地说:“卓秀集团也不是您赤手空拳打下来的。”
李卓秀死死盯着他。
施远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如果不是八九十年代的国有企业改制,您也没办法把国有资产变成私有。您依托是好父亲,法律不完善,以及国有资产的底子。”
1984年,《公司法》尚未出台。李卓秀搞公司,必须挂在国企名下。趁着国企改制,她通过一系列操作,把国有资产变为私有。但这个操作见不得光,李卓秀只拿了4%的股份,对外假装该公司还是国企。
几十年过去了,李卓秀发家史早已掩盖在白手起家的励志故事中,但阴差阳错,股权始终未曾改革。
真实的发家经历当然不会出现在李卓秀的故事中,她只会宣扬自己勤奋努力。
李卓秀勃然大怒。
她冷冷指着门,道:“出去。”
施远微微一笑,站起身:“您再考虑一下。”
李卓秀怒道:“你们再多一句嘴,我就签罢免令,让你们看看,多少中层等着坐你们的位置,就算是一条狗,我带着它做区域总裁,它一样能做,一样能做好!”
四个人多年被李卓秀辱骂,早成习惯,如今被比作狗,面上也没什么波澜。
四人依次退出,李卓秀怒吼:“我没这么容易死!”
门轻轻关上。
李卓秀抚着胸口,面孔迅速恢复平静,完全看不出任何生气的样子。
她盯着门,凝神思索半晌,缓缓吁出一口气。
“不装暴怒,怎么能让你们相信我被拿捏。”她冷笑着自言自语。
“张之遥。”她扬声吩咐,“现在、立刻、马上让我的飞机准备,飞秀水市。”
话音刚落,她意识到,张之遥已经跳槽了。
李卓秀冷笑一声:“一个两个,都要背叛我。”她咬着牙,站起身,走进总裁套房内,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片刻间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