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蒙蒙的时候,韩方过来喊陈嘉静去轮岗。
“不是还有半个钟吗?”她一边穿外套一边问。
“今晚有烟火表演。”韩方她把桌上的方案乱糟糟地卷起来塞进提包,抬腿就走,“游客越来越多,堵车。我们早点出发。”
陈嘉静拿起关曦给她的旧包:“我怎么不知道有烟火表演?”
韩方催促她:“你前阵子太忙了,报批手续是我跑的,没找你。”
陈嘉静边跑边问:“今天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放什么烟火?“
韩方指着自己:“日子是乔木哥定的,我一个打工人,你问我?”
陈嘉静刚刚坐稳韩方的车,车子就蹿了出去。韩方一心几用:“安全带扣上,你把我电脑打开帮我查下手续备份,帮忙接听曦姐和乔木哥的电话,还有,找周亦行让她——”
车子一个急刹。
“草。”韩方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流。
陈嘉静和韩方夹在人流中向前费力移动,红色的工卡显眼地挂在胸口,韩方不住高喊:“让一让让一让工作人员!”
手机响起,周亦行问:“你还要多久到?”
陈嘉静四处看看,很坦诚地说:“不知道,人太多了,连共享单车都刷不到。”
周亦行说:“你在向我官宣迟到吗?”
陈嘉静一顿,才想起周亦行负责考勤。
生日当天考勤迟到被抓,乐捐50块钱,这是什么人间惨剧。
韩方的眼刀迅速扎在她身上,对着手机喊:“我们一定按时到!”
又夹在人流中挤了许久,韩方劫持了两辆轮岗结束同事的自行车,两人前后骑着,总算赶到长乐坊景区门口。
“让城市留下记忆,让人们记住乡愁”的铜牌已经钉在入口墙壁上,下面连夜挂上了领导人来访的照片。周亦行站照片下对着两人挥手,笑眯眯:“这边打卡,还有14秒哦。加油!跑啊!”
两个人把车靠在树上,一顿猛跑。
打了卡,韩方松了口气:“我先过去游客中心了,等下见。”
他转身离开。周亦行上下打量着陈嘉静:“你今天穿这个?”
陈嘉静拽了拽黑西装的衣襟:“工作人员,多低调啊。”
周亦行从包里摸出把梳子,又支起小镜子:“你头发跑乱了,梳下头发。”
陈嘉静漫不经心地比划两下:“休假开心吗?”
周亦行顿了顿,声音微妙:“比上班还累。”
她拽着陈嘉静挤进去:“走了走了。”
一进长乐坊,就是非遗街。陈嘉静注意到非遗节的头顶架满细细密密的红色丝线,广绣飘摇,花灯垂吊,在蒙蒙暗的夜色中亮起盈盈光晕。
“我负责的。”周亦行风淡云轻地说,“怎么样?”
“昨天还没有。”陈嘉静说,“很漂亮哦!”
周亦行重重吁出一口气,咬牙切齿:“我按着Charles的头改了好几个版,前天才确定最终方案,今天花了我一整天休假时间all-in,这才来得及布置好。”她指着头顶,“你仔细看,上面还有字。”
人来人往中,陈嘉静站定身子,仔细看花灯广绣上的字。
“永平安,长喜乐。”她仰着头,慢慢念出来,“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周亦行笑了好一会。盈盈的光晕照进她的眼睛。
她终于开口:“今天是你的生日。”
陈嘉静“啊”了声:“我?”
周亦行双手抱在胸前,带着点嫌弃地瞥她:“这个表情真傻。”
陈嘉静说不出话。周亦行清了下嗓子,有点别扭地、认真地说:“陈嘉静,生日快乐。”
“永平安,长喜乐。”
……
一群游客挤过来,遮挡住周亦行的面容,也遮挡住陈嘉静的视线。
最后一点余晖混着微亮的灯光,透过榕树叶子,细细碎碎落下来。陈嘉静仰起脸,眼圈发热,面孔也发热。
她攥紧双手。
游客走了过去。
“以后要一直向前走。和太阳、月亮、星星一起赶路,不回头。”周亦行一口气说完,又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小声道:”我可真肉麻。“
陈嘉静张不开嘴。她怕自己工作时间哭出来。
于是她能做的,就是向前走去。
她的头顶是高远的九天。
她的脚下是亘古如斯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