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好一会儿没说话的方济世冷冷地插话道:“当真有十分?丁兄口气可真是不小,那是全然不将小弟我放在眼里了。”
丁瑞闻言连忙陪笑道:“方兄言重了,适才方兄那一手接刀反掷的功力,老泥鳅我可是望尘莫及呀。”方济世一听才知道丁瑞早在现身之前便已掌握了双方情势,但见上官鸿江并无异状,方知出手救人乃是丁瑞之意,随即躬身一揖,正要向丁瑞道谢。
丁瑞连忙扶着方济世的双臂道:“这会子事仍未完,眼下要道谢也还太早。更何况这小姑娘的爷爷与我亦有些缘份,虽是非亲非故,但见其惨遭灭门,帮上这点忙,为白氏留下一缕香烟,亦算不上什么功劳。不过适才我在情急之下答应了不让这小姑娘去向江岷帮寻仇,他日这小姑娘若是不守约定,上江岷帮寻仇,我瞿阳帮反而落个说话不算话的口实,小则臭名远播、大则两帮成仇,无论如何是划不来的。为此,这个小姑娘我得带回瞿阳帮,妥善看管,才不会出什么乱子。”
方济世摇头道:“那可不成,我得带着这个小姑娘去找她的二叔、三叔,请她的二叔、三叔好好将这小姑娘抚养长大,再不然,玉门关白氏一门总有几个前辈没有遭逢此次大难,这些个师叔、师兄也都能够托付才是,怎可任丁兄将这小姑娘带回瞿阳帮呢?”
丁瑞听了方济世的话,亦摇摇
头道:“不妥、不妥,倘若这小姑娘日后练成了玉门关白氏流传下来的武功,又跑去为难江岷帮,老泥鳅我可是自找麻烦了,要是侥幸那时候我人还活着,还有一张嘴可以辩解一番,最不济打一架,老泥鳅还应付得过去;要是不幸老泥鳅我早早驾鹤西归,到时候不被人从坟墓里头给挖出来煮泥鳅汤才怪!”
话未说完,只听见白纯儿大哭起来,丁瑞一看,白纯儿掩面大哭,上官鸿江站在一旁不知所措,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方济世问道:“上官公子,白姑娘为何大哭起来?”
上官鸿江一脸慌张道:“我也不明白为何纯儿会突然大哭起来。适才纯儿问我为何我的武功如此厉害,我就告诉她是我爹爹教我的,我说我爹爹武功高强,是当世一流高手,比我强上百倍不只,说着说着,纯儿便哭了起来。”
丁瑞和方济世一听心下雪亮,试想白纯儿刚刚才经历家破人亡的惨事,现下上官鸿江大赞自己的爹爹武功高强,自然触及白纯儿的伤心事,只有上官鸿江仍不明白就是自己将白纯儿给惹哭的。
丁瑞温言道:“少主,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倘若今天是上官帮主刚刚遇害,少主你听别人说他的爹爹有多好多好,会不会伤心难过呢?”
上官鸿江激动道:“爹爹他武功高强,才不会死在别人的手上哩!”
丁瑞肃然道:“白姑娘的爷爷、爹爹难道
不是一流高手吗?事发之前,白姑娘她也不会相信他们会死在别人手中,世事难料,在江湖中打滚的人,哪一个不是半个身子睡在棺材里头?活过今朝,难保明日,一辈子打打杀杀的也就过下来了。今日你引得白姑娘伤心流泪,明日难保不是你要为了你爹爹悲伤痛苦,为人处事,能为别人多想一些才好。我老泥鳅平日和少主你没大没小惯了,那是逗你开心的,也是报答上官帮主他老人家的一番心意,如今少主你也十二岁了,人情世故,不能全然不明白,今日老泥鳅的一席话,盼望少主你能够听进去才好。”
上官鸿江本来一脸不以为然,但听到丁瑞说到”为别人多想一些”,又见白纯儿仍然哭得伤心,心中不忍,便向丁瑞道:“你说的也有理,我去逗逗纯儿,让她开心一下。”
上官鸿江说着便来到白纯儿面前道:“纯儿你瞧!”
白纯儿勉强放下双手,只见上官鸿江扮了几个鬼脸,想逗白纯儿笑,白纯儿笑了两声,却还是继续哭了下去,上官鸿江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逗得白纯儿破涕而笑,急得满头大汗。
方济世拍拍白纯儿的肩膀道:“白姑娘,你突然遭遇这样的人间惨事,伤心难过也是在所难免,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光是掩面哭泣也不是办法,请节哀顺变。”
白纯儿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知
道该怎么办,爷爷和爹……爹娘都被杀死了……我要爹和娘……我要爹和娘抱我。”
方济世眼见白纯儿哭得哀哀欲绝,心下琢磨了一番,便向白纯儿道:“白姑娘,倘若你不嫌弃我方济世武功低微,我带着你去找你二叔、三叔或是几个师叔,总不会所有白家的亲戚朋友全都死光了,好歹找个可靠的人养育你长大成人,也得学几手你爷爷流传下来的武功。”
丁瑞变色道:“方兄,这小女娃是看在我上官帮主的面子上才免去杀身之祸,我又信口答应了张渠那老狐狸,不让这小女娃上江岷帮去寻仇,这小女娃若是不交给我,万一她学成了武功,跑到江岷帮去惹事生非,江岷帮寻到我头上来,方兄是否要帮我挡着呢?”
上官鸿江听两个大人争论了好一会儿,一直没个结果,便问白纯儿道:“纯儿,眼下你的家也没有了,你又没有地方可去,不如就到我们涪州总舵玩玩,让你住个一年半载都不成问题,等你二叔、三叔得到消息后过来接你,你再跟他们回去也不迟。”
白纯儿望向尚在争论的两个大人,方济世想要将白纯儿带走,交给白氏的亲人长辈,好好将白纯儿抚养长大;丁瑞则坚持要将白纯儿带回瞿阳帮,美其名是要好好看顾这个孤女,但实际上多半是要将白纯儿软禁起来,避免她去向江岷帮寻仇。纵使上官鸿江十分中意白纯
儿,要把白纯儿当作玩伴,也不免将白纯儿视为奴仆,这是方济世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白纯儿心中一片茫然,在她经历痛失家人的灭门惨事后,未来将会怎么样,她已经不太在乎了。
上官鸿江看着眼前这个泪痕未干的小姑娘,心中既是不舍、又是怜悯,自己从小就在大人堆里头长大,既没有兄弟姊妹,帮中也没有其他小孩,从来没有跟其他年龄相近的小孩相处过,更别说是像白纯儿这样的小姑娘了,上官鸿江满心是想和白纯儿一起住、一起玩,就像自己多了一个小妹妹一般,可有多好。
但上官鸿江却没想到白纯儿必须寄人篱下的处境,若帮中诸人尊重她为名门之后,待之为上宾,也就罢了;万一帮中诸人将之视为可欺可辱的孤女,甚至是当作奴仆使唤,那处境就不只是悲惨二字足以形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