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南,小南。”
名小南幽幽转醒,“师父!”床边站看着他的人正是黑影,他的面容依然一团模糊,总是不能十分鲜明的显现。“师父,我做了一个梦。”
“小南,人都会做梦,梦并不是真的。”黑影道。“这几日我一直呆在名家的藏书阁。大致将这里的阵法、地形查看了一遍,咱们可现在就出去。”
“真的。”名小南听说要离开,离开十分欢喜。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那黑影挥动黑袍,将名小南抱起,身影浮动间,已然离开房间。身影刚刚落在院中,却见本来十分安静的院中,却突然燃起无数只火把。他们二人已经被一群人给包围住了,名轩被众人簇拥在其中,道:“可终于等到你了。”火光之中,名轩、林如意、三位长老分别站在不同方位,将二人围得水泄不通。黑影放下名小南,名小南显然有些害怕,躲在黑影身后长跑中。“吴新仁(无心人),若此刻放弃反抗,我倒是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名轩此刻表情严肃,容貌威严,名小南只觉得与平日里的名轩判若两人。
那黑袍人冷冷不语,目光射向众人。几百年来,他无数次应对如此场面,又何时逃避过呢?“名叔叔。”名小南叫道,但声音却如此无力。名轩根本没有去看他,此刻,林如意却偏院中走出,月色与灯火下,她面容十分冰冷,仿若千年玄冰一般。她盯
着吴新仁,用略显凄楚的声音道:“当年林家灭门事件,你也必然有参与吧?”吴新仁看到林娟,横在胸前的兵刃向下一沉。而随即,兵器上夺目青光也就此暗淡不少,他这样静静的看着林如意,却默不作声。
“何必与他啰嗦,从来正邪两道,斩妖除魔自是我等本分。”那十大长老祭出宝剑,刺向黑影。
“师父,小心!”但见数道白光射来,黑影侧身避过,身形晃动,最终停落在一处台阶之上,“以多取胜?名家人还似当年那般卑鄙无耻!”众人正要挥剑攻去,却见名轩手臂一挥,终止了大家进攻的动作。“今天就咱们二人一比高下,若是我胜了,你就立刻放下宝剑,听凭名家处置,可好。但若我败了,我必定放你离开名家。”“如此,这交易岂非太便宜了你了?”“好,若是我败了,从此江湖行走,但凡有你的地方,我便回避。”“这。名轩,何必跟他啰嗦?直接杀死他不是容易多了。”其中一位长老道。“也省得后患无穷。”“好。”若是名轩以名家之主身份输了这场比试,从此不单是名轩,恐怕整个名家在仙界地位都会非常尴尬。
“三长老,不要说了。咱们这就开始。”他上前一步,正要用法力催动佩戴的宝剑。
却听身旁的林如意突然尖声叫道:“慢!”她挥臂拦住名轩,“既然他是我的仇人,便该由我来杀。
”她说出每一个字时,声音都无比坚硬,字字如钉,刺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只见她身影拂动,不给吴新仁反应的机会,已然倚剑刺来。那吴新仁却仿若呆住了一般,怔怔地看着面前想要斩杀自己的林如意,清冷夜色间,他俊朗,却沧桑的面容就此出现在名小南眼前。“师父!师父!”名小南叫道,但却不知为何,心中却十分偏向林如意,害怕师父突然清醒,林如意无法取胜,别受了伤。因有着这样一层想法,就不敢大声叫醒吴新仁,吴新仁却忽然将袖袍一甩,名小南被一阵疾风送出几丈之外,但那力道用的十分巧妙,他身体只敲敲落下,十分平稳,便如被一阵风吹起的落叶。从来就没有什么风,能将落叶伤害。不是吗?吴新仁宝剑插入鞘中,身影也突然化作一团黑影,躲避着林如意逼人的剑招。“为什么不还手?”林如意厉声道,手影一晃,未曾握剑的左手中突然现出一道白光,她手臂回挽,如同燕子般轻轻转身。那宝剑在一团白光中出现,白光消失后,却像冰刻的一般晶莹剔透的宝剑来。“冰汇剑?”黑影低声说道,声音中微微露出惊讶之感。“你倒是还记得?”林如意手中宝剑如同一道飞天而起的白色水涧,她忽然念动法诀,只见宝剑脱手飞出,直冲上天。月光下,宝剑如同一道流星般大放光彩,将整个院子照射
的如同白昼。周围人因受到气势威逼,纷纷向后退去。名轩眉头皱起,眼神无比担忧的看着那白光中的身影,他突然忍不住道:“如意,小心!。”黑影身影急速向后退去,但还是很快就被这白色剑光包围。林如意此剑诀名为“孤魂剑”,威力强大,意指剑下绝无生还之人。但行驶此剑诀的前提是必要有十成把握能够制胜,若侥幸对方逃脱,那孤魂剑必将以相同力道反击自身,到时候,出剑诀之人可就成为那剑下“孤魂”了。就在那一刻,吴新仁的表情变换了无数次,先是惊恐,后又是担忧,最终却是带着一丝绝望的坚毅之情。
他看着林如意,这剑诀其实是一道选择题,是选他自己,还是选择林如意?
但或许,还有第三个选项。剑就如此慢慢劈了下来,他看着那万盏白光中的憔悴的人影,表情带着几分凄楚之意,夜风阵阵吹来,他觉得仿佛活着的几千年所加的时光中,所有的清醒之意都比不上此刻的,清醒,或者说,叫做寂寞。他如此寂寞的站在风里,站在苍苍茫茫的夜色中。在这个世间,有些选择题,通过法术这个简单的能力是解决不了的。
他身影拂动,整个人迎着那剑光而去。人们看到那柄宝剑从半空中缓缓降落,慢慢劈向那倔强而孤单的黑色影子,谁都屏住了呼吸,安静的、沉默的看着。没有人能够挽救那早已
注定的结局。他的身影漆黑如墨,坚毅如山。风静静拂过脸庞,名小南只觉得一道锐利的白光闪过自己眼前,然后他脑子嗡的一声,已然失去了知觉。
而在他怀中,那小心保护的水晶球,却也在这个时候“咯嘣”一声破裂,只是声音与这凄风剑雨相比,太过渺小,根本没有人能够听到罢了。
我可能再也找不到你了。
因为我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
也没有力气再记得你了。
名古第一次出门时,人间正是炎炎夏日。他一身粗布衣衫,装扮十分朴素。但还是以他的风度与容貌秒杀了每一个从他身边走过去的人。人们都对美好的事物充满好感,看到他的所有女子无一例外,全部中了他的毒。这种毒能让人眼光突然间明亮而炽热,且可能让人相思至死。就连他身旁的亲随月岩,也都相貌堂堂,气质不凡,值得世间每一位女子托付终生。按照例规,凡是名家弟子凡是出门历练,一切生活问题都需要自行解决,且不能够使用法力。也就是说,他们从名家出来后,二人就已身无分文。
“月岩。咱们已经赶了半天路。正好前面有一个茶铺,就去坐坐。”名古道。
听名古这样说,月岩当然同意。这大热天赶路,早已经口干舌燥,刚刚路过几家小店,总想进入讨点水喝。现在终于少爷肯开恩,有茶喝了。“少爷,咱们若去喝茶,就要掏银子呢。
”
名古刚刚并没有想到此节,所谓一分钱难倒好汉,他怔怔地看着月岩,说:“走,进城。”
人多的地方事情也多,事情多的地方就不怕没有银子赚。
不久之后,两人已然来到张贴着官府告示,且周围贴满类似“筋骨贴”、“易水堂”之类小广告的城墙前。在此偏远小镇,本来管理就不十分严格,所以同是告示,贴到一起岂不方便。
名古与月岩挤过人群,来到最前面。却见新帖的告示上写着:今有本县张宅一处,急求收购之人,非诚勿扰。非诚勿扰!只听身旁一人突然说道:“这张宅不是张大官人刚刚买下的吗?怎么这么快就要出售?”“嘿,你可不知。”那人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张宅因风水不好,张府一家人每日夜晚总能听到门外鬼哭之声。据说也请了一些懂风水会测字的道士、和尚来看过,却总是白费。”“既然是凶宅,来买的人肯定不多呢。”“这宅子十分宽敞,且所用的砖瓦都是上好的紫砂瓦,当真是冬暖夏凉。且院中有一口活井,井底通着一处泉眼,泉水甘甜清爽,当真是一处神仙难求的好宅子。今日以这种价格拍卖,自然会有不信鬼邪之说的人来买。”名古与名月岩对视一眼,觉得张家的鬼倒是可以捉来玩玩,但只是他们在凡人之中不可运用法术,倒也有些为难。正在这时,只听旁边一个人忽然一笑
:“哈哈。又有银子可赚了。”一名小道士笑嘻嘻的挤过人群,向着告示中指明的方向走去。名古对月岩点点头,两人一起去追那位小道士。只见那小道士拐进一个小胡同中,穿着甚是破旧,一手撑一根一米长左右的竹竿在肩头,竹竿另一头挂着一罐沽好的酒。酒水撒在地上,却不自知,或者根本不在乎。他走到一处荒落的院落,院中一片杂草横生,屋子有半面倒塌,十分破败,这显然并非一个遮风避雨的好去处,但他却安之若怡,昨夜风雨凄楚,他平日躺着的“草”床已然湿透,他从别处找来一堆新的木头之类的堆在一起,用火折点燃,就此烤着并非十分干燥的衣服。一边喝酒,一遍低声唱着曲子:众生皆是命,畏死有同心。何以贪饕者,冤仇结必深!若无升天术,灾殃怎地消?……他唱的曲词带着几分看透红尘之意,但人却在沾染着红尘之色。唱歌的曲调也十分古怪,让人听着耳朵不太舒服。他边支着架子烤着鸡,边喝着酒,优哉游哉,自由自在。“你的歌曲很有一意思?”名古走进来,问道。那人却连鸟他都不鸟,只是斜过眼来,一副睥睨众生之相,他看到名古腰间佩戴的布袋,眼睛中突然闪现出一丝光彩,但光彩转瞬即逝。他笑起来,露出两颗十分大的门牙,“两位小兄弟,过来坐坐?”名古与月岩虽然都是
身着粗布衣衫,穿衣打扮十分简朴,但气质如华,灵力非凡,随刻意藏拙,但如同美玉一般的气质,却决计隐藏不住的。“好,不知道道友可是要去张家捉鬼!”名古与月岩走过去,但因屋中实在没有一个能让人安坐之处,却只好站着。那小道士嘿嘿一笑,道:“你真是胡说了。世间哪里有鬼?”他转过头,笑语盈盈的看着两个人。“我看二位气质不凡,不如我们合作合作。捞些油水?最后五五分成。”月岩看着小道士有些心术不正,不似真心修行之人,便拉住名古就要走,却见名古还看着那小道士,忽然说:“如何合作?”月岩奇怪的看着名古,不知他心里面有什么盘算。“我知道那张大官人的为人,仗着有些财产,便横行乡里,经常欺凌弱小。所以,便借此机会狠狠的宰他一番,就算为同乡们报仇了!”他唠唠叨叨说完,眼睛斜瞟着名古,颇有看他神色行事的意思。那小道士心里想: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一个未见什么世面的少爷,到时候连你一起宰了。岂不有趣?小道士心中想到这里,便忍不住哈哈一笑。却见那名古面上带着一层薄薄的笑意,目光看着他,仿若能够已然将他心底的秘密全部都看穿了。那小道士心中隐约感到一丝不妙,但却也说不出究竟。只听名古说:“好,小兄弟,你有什么好法子?”那月岩突然
道:“公子,这小道士说的话信不得。万一他有何……。”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名古对他摇摇头,意思是说:不必再说。月岩自幼是名古好友,且因名古平时武功胆识皆在他之上,因此便对他的话十分敬服。此刻,出于习惯,感觉名古虽然不说,一定是有自己的想法,便也不再说什么了。小道士嘻嘻一笑,说:“稍等,等我享用完我的美餐。”他伸手转动树枝上烤着的鸡,那鸡被烤的油光渍渍,香气与热气一起扑鼻而来。名古与月岩都有些饿了,互相看看对方,咽咽口水,却又不好意思跟这小道士说出此刻想法。那小道士却已然洞悉,笑道:“若不嫌弃,两位少爷就来与我一同分享这只鸡可好?”名古道:“这怎么好意思?”小道士嘻嘻笑道:“反正我也吃不完的。就当陪我来吃。”此刻二人也不管地面潮湿与否,搬来一些稻草,垫在地上。三人席地而坐,三下五初二,轻轻松松的就将一只肥鸡吞进肚中了。”肥鸡一旦吃下,月岩对这小道士好感立刻上升,“你叫什么?为什么独自一人在此?你是何门何派?师承何处?”啰嗦的月岩开始展开语音模式,不停发问。那小道士都笑着听。听完后才说:“说来可笑,我本来是子更派的一个小小弟子,但因天赋不行,便被师父赶了出来。”他想起这段往事,语气中微微透露些
伤感,但转而便又笑道:“现在我四海为家,自由自在。还得多谢我这榆木之姿,现在我活的可比任何人都好多了。”
“你倒是真想的开。”月岩忍不住说:“那小兄弟你觉得我们该如何去那张家‘捉鬼’。”那小道士嘻嘻笑笑,看看名古,又看看月岩。忽然道:“要想捉鬼,就必须先有鬼呢。”“什么意思?”
小道士正要说明。却见门外突然有人吵吵嚷嚷,“阿九。阿九!”有人叫道。
小道士一听这声音,神色一变,突然道:“两位公子,我刚好肚子痛。先上个茅房!”
他话音刚落,只听“嗖”地一声,已然从旁边小窗飞身而出。他身影一消失,脚步声纷至沓来,几个大汉已然冲进房中,他们皆作农夫装扮,手中握着扁担、铁耙等农具。月岩与名古见人来势汹汹,都自叹不妙。“你们找阿九?”月岩说。那些人看到火堆旁边的鸡骨头与鸡毛,十分愤怒。“原以为是阿九这个小贼,不料还有同伙。”
“各位,有话好好说。不要着急。”
“你们这群小贼,数次偷了我家的鸡。叫人好不气恼,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说话之人乃是一名络腮胡须的中年男子,他身材高大,说话时手中扁担在地上不住敲着。想来天生有些蛮力,每次扁担触地之声都分外响亮,令人闻之心惊。月岩与名古一起看看地上的鸡骨头,再看看因吃鸡而满
手与满嘴的油腻,都感觉此刻言语之苍白无力。而亲眼所见的事实却在悄悄说明着根本无法用三言两语解释清楚的“常理中的偶然性”。世间所有的事情,若都依据常理,才是愚蠢。这真是至理名言,名古很想此刻将这种道理讲给他们听,但数十只扁担已然砸落。
“慢!我还你们的鸡。”名古道。
扁担停在半空,络腮胡须的大汉道:“快快还来!你这小贼,不是又要搞什么花样?兄弟们,别听他的。打!”
扁担再次砸下,名古与月岩虽然不能施展法力,但若单凭自己本身的武艺,还不惧怕这群农夫。只是,自己当真吃了他们的鸡,微感理亏,不好意思就此走了。但身上又实在是身无分文,只能不停闪避,就在此刻,那络腮胡须的眼睛被一道白光虚晃一眼,他微感诧异,向着放光之处看去。只见名古腰带因躲避匆忙不小心被划开一个口子。那秘密藏在腰带之中的宝剑从缝隙中露了出来,阳光照射在上面,便反射出一道刺目的白光。“停!”那络腮胡须的男子有些武功根基,知道这少年身上藏有冰刃,害怕他伤害到同伴。大汉做了一个手势,让同伴退后。仗着自己有些武艺,大胆走上去,企图将这宝剑抽出。但这宝剑气势凌厉,且识得主人气息,忽然自行飞出,擅自做主就要将来人斩下。那大汉大约从来没有见过能够自行
“活动”都兵器,一时间已然惊得呆住了,一动不动的看着这斩过来的宝剑,却不知躲闪。
“停。”名古连忙叫道。那宝剑停在半空,剑身晃动不止,“回来。”其实名古也微觉奇怪,因为平日里使剑,都是用灵力和咒语催动,从来还没有遇到过这种宝剑失控的现象。
那宝剑瞬间化作一道白光,重新没入名古腰带之中。再看他络腮胡须的大汉,他已然吓得馒头大汉,旁边的同伴也都十分惊恐,看着名古,都以为遇到了妖怪。“快跑!”过了一会儿,大汉回过神来,大叫一声,忙不迭失的与同伴们相拥而逃。月岩此刻却神色凝重,说:“少爷,这次使用法术,也是迫不得已。”他本来也是想要劝慰名古,却见名古一脸懵懂表情,他忽然说道:“月岩,我并没有使用法术。”他从腰间抽出宝剑,细细查看,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之处,就重新放回。正在这时,窗口处一个人影闪进来,人影翻滚几下,定住身形,却是那刚刚临阵脱逃的小道士,他笑嘻嘻的看着名古与月岩,道:“想不到两位少爷如此厉害。”他目光转动,向名古腰间望去。那月岩瞧着这小道士神色不对,且刚刚丢下他们不管,实非良伴,便道:“刚刚吃了你的鸡,却为你挡了一难,现在也两清了。我们就此拜别,不送不送!”他与名古正要离开,却听小道士说
:“咱们刚刚的合作的约定便就不算了?”名古与月岩却不理他。小道士追上一步,道:“自古有言:言不信者,行不果!看两位并非失信之人,岂能因为咱们刚刚的小误会就成为不仁之人。”他说完,却见名古与月岩停身不动,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立刻喜形于色,道:“何况刚刚确实是我请二位分享了我唯一的食物,刚刚逃跑,确实是没有想到殃及二位呢!那大汉与我素日便已结怨,我只道他是来找我算账的。且他人多势众,我蜉蝣之力如何撼动大树。所以不得不跑!”
“当真如此?”名古转身,一道如同碧波般的青冷之光看向这小道士。
“嗯嗯,当然,我怎敢欺骗你们呢?”
“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欺骗我。”名古道:“但我绝不能做失信之人。好,我们的约定继续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