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靶子都没看一眼,已经高高地扬起头来,骄矜地迎接着属于自己的欢呼。
三箭连中靶心。
桓羯那边几乎立刻响起了一片叫好声。
与之相对的,成朝君臣的脸色都很难看。
太子担忧地看了一眼卢皎月,他的座位就在成帝下一侧,这会儿忍不住对着成帝小声恳求,“父皇,不然别让高平去了?”
如今这局面,一个不好就是自取其辱。
他知父皇对高平的期许,但就是如此,才不忍心高平在群臣面前落这么大的面子。
太子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完,被成帝眼神严厉地止住。
他沉着声,“你看着高平。你给我好好看一看。”
可怕的永远不是输,而是畏怯。
可以失败。
但不能畏惧失败。
将来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是太子,和桓羯的下一任王储对上的也是太子。
他可以输,但是绝对不能退。
太子愣了一下,到底还是依着成帝的话抬头看了过去,却又是一怔。他看着那个一身猎装、气质依旧温柔此刻却莫名显得锋利的人,突然产生了一点疑惑,那真的是高平?是他的妹妹吗?
这点想法刚刚冒出来,像是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将之模糊了,太子再去回忆,脑海中确确实实回忆起对方幼年时初学弓箭画面。是高平没错。
这边成帝父子对话间,那边伏图也终于冷静下来。
知道这场合实在不适合做得太过分,伏图压了又压,才勉强收起脸上那又是骄傲又是得意的神情,对着上的成帝打圆场道:“只是玩乐罢了,陛下不必……”
话未说完,再度入耳的箭矢破空声让他猛地回头。
锋锐的箭镞破开空气,紧紧贴着先前射进去的那支箭没入靶心,两箭入靶的几乎是同一个位置,箭矢的尾羽在空中轻颤。
伏图抬头,对上了一双眼睛。
冷静、锋利,带着一丝淡薄却又凌厉的杀气。
宛若刀锋逼近的感觉在后颈激起一片战栗,伏图使劲咬了咬舌尖,才压下那陡然升起的、遭逢强敌的兴奋。手指却不自觉地勾了勾,轻抚上了腰侧暗藏的匕。
他想和这人打一架!
三箭,同样的正中靶心。
紧紧贴着先前入靶的那三支箭矢。
场中一片寂静,好半天都没有说话。不管是成朝还是桓羯都没料想到这个结果。
伏图率先反应过来,用桓羯语低叹了一句,“敕娅渃输了。”
敕娅渃在旁“哼”了一声,没有反驳。
靶心区域有多大?箭镞没入靶子的范围有多大?每一箭都贴着她的箭入靶,分明是故意示威。 敕娅渃左想右想还是不服气,当即就要跳起来再次约战。
伏图沉下了声,“敕娅渃。”
敕娅渃:“……”
她到底分得清什么什么时候能闹,什么时候不能闹。被这么一喝,还是不情不愿地坐下,就是脸色臭得很。
上的成帝这会儿也终于回过神来。
他轻飘飘地刮了李枞安一眼,意思不外乎“你这老东西也学会吊朕胃口了”。
李枞安:“……”
他这可真的冤得慌。您敢信高平郡主第一箭连箭靶子都没挨着?
成帝这会儿可没心情听李枞安解释,他满面红光、口中却无不遗憾地宣告,“可惜是个平局,看来朕今日要舍两坛美酒了。”
中原大国乃礼仪之邦,当然要有谦虚谨让的气度。
这么想着,成帝又很谦虚地把两边都一起夸上了,“桓羯公主和朕的高平都是巾帼之才,入能谏言问策、出能策马执弓,得女如此,是朕、是桓羯大汗的幸事啊!”
底下的众臣:“……”
您想夸可以直白点夸,不用非得捎带上个桓羯公主。
伏图也觉得微妙。
但紧接着就听上面的译官在短暂的停顿后,选择性省略并临时增加了部分内容,把敕娅渃夸得天花乱坠。
这一让人通体舒泰的夸赞说下来,敕娅渃连方才的愤愤都忘了,不自在地拨弄了下辫上的宝石,矜持道:“我也没那么厉害啦。”
顿了顿,又小声嘀咕,“不过,父汗确实说过,他能有我是长生天的恩赐。”
一副“算你们还有点眼光”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