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无话,转眼进了辽国境内。
宋、辽以雁门山,大茂山,白沟为界,北为契丹,南为国朝,都是高山阻隔,风景气候迥然不同。
因为镖车要到辽国南京(今北京),所以走白沟一线。
虽说是沟,但实际仍是燕山山脉,山高林密。
他们出发时正值盛夏,一路向北走了二十几天,到了白沟时已有初秋迹象,一派苍茫。
陆畅嘱咐大家,这里是两国边界,又是两国兵力薄弱的地方,大家押着大车赶路千万小心,只住熟悉的店面,只走熟悉的道路,夜里大家轮流守夜,决不能掉以轻心。
陆畅不让叶沛参与守夜,但是叶沛自告奋勇,说自己不能吃白饭,坚决跟大家一起轮班,因此这天轮到叶沛守夜。
叶沛本就有夜晚看星星的喜好,她在院子里点起一堆篝火,抵御初秋塞外又冷又硬的北风,自己热了一点米酒,边饮酒边欣赏辽国晴朗的月夜。
叶沛感叹:辽国的星夜确实不同于栖凤山,怎么看都有种硬朗凄凉的美感。
月夜明亮,虽是半夜,四周却并不漆黑。大家都睡下了,十分安静,叶沛酒杯拿在手里很是惬意。
这时周寻从叶沛身后走来,坐在她旁边。
叶沛说:“辽国的风硬且冷,你身子弱,还是不要吹风的好。”
周寻并不在意地说:“吃了你开的药,我真的好多了。而且我也加了一件夹衣,不怕冷的。”
叶沛笑了笑,“好转就行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这身体得慢慢调养,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好透的。”
说着,递给周寻一杯热米酒,“诺,喝点热乎的暖暖胃吧。”
周寻接过来一饮而尽,自己斟了一杯,又喝了,如是连喝了五六杯。
叶沛也不阻止他,自己慢慢饮着。
看了一会儿月夜,叶沛感叹道:“辽国的月色很明亮啊,但还是给人一种苍茫的感觉。”
“这苍茫的月夜跟我的家乡恩州有点像啊!”
“我倒是很好奇,你到底因为什么事情跑到桃花村去了?”叶沛之前不好深问,是怕勾起周寻的伤心事,今日见周寻欲吐露心声的样子,故才发问。
“恩公问话,我本不该不答,但此事让我如何启齿呀,唉!”周寻表情凄然地说。
叶沛道:“不想说就别说了。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谁还没点伤心事。”
周寻笑道:“看叶公子年纪轻轻,懂得的人生道理还不少啊。”
“你少看不起人,若论世间悲苦,我也不算命好,但我可不像你,哭哭唧唧寻死觅活的。”
“叶公子说的是,大丈夫生在天地间,应是豪气冲天,不该像我,唯唯诺诺,活得憋屈。”似乎叶沛勾起了周寻无限哀思,他扭过头偷偷地摸去眼角的泪花。
叶沛又为他斟满一杯酒,周寻饮了,假装呛酒,用咳嗽掩盖了泪痕。
“其实,叶公子,也没什么不能对您说的,只是我怕您听了我的遭遇觉得憋闷。
”周寻缓了一会儿说道。
叶沛并不打断他,周寻慢慢讲出自己的故事来。
原来这个周寻真是恩州清河县府衙门的书记生员,他出生时母亲难产死了,只与老爹相依为命。
二十多岁娶门亲事,夫妻也算恩爱,只是周寻身体不好,多年也未得子。
事情就发生在去年年初,正月十五的花灯会上。周寻妻子陈氏,遇到本县有名的花花公子张传亨,一下子眉来眼去就勾搭上了。
周寻平时公务繁忙,偶尔有忙碌时夜不归宿睡在县衙的时候。这种时候张传亨就会深夜潜入周家,与陈氏私会。
当此事传到周寻耳朵里时,他一为震惊,二为伤感,三是自叹。
周寻从小身体不好,性格柔弱胆怯,但是他又最为好强,极重自尊,他自觉对妻子十分体贴,言听计从,为何她仍要另寻他人?
他做错了什么?是自己命苦吗?他喝了一夜酒,哭了半宿,痛苦而又纠结,他不知能对谁说,不知自己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