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空卧在床铺之上,始终听见耳边有呢喃之声,起初是“大单于!大单于!”叫个不停,渐渐这这声音似乎变成了“小兄弟!小兄弟!”
大梦初醒,晃过神来,玄空眼前不是那大单于的王后,而萧昌颐。萧昌颐见玄空的瞳孔逐渐聚拢,松了一口气,说道:“小兄弟,你可吓了我一跳。”
这时,玄空手中的“绿色小人”突然碎裂开来,化成一把细沙子,流洒在地上。一抹幽光“嗖”的一下钻进了玄空胸前的狼头之内。他紧闭双眼,感受着这一刻灵魂的升华,一股所向睥睨的气势不断与之融合,这种气势没有带给他任何力量,却给了他一种无畏的心境。
眼前的剧变几乎让萧昌颐傻了眼,他不知该说些什么。那“绿色小人”的粉碎,还有玄空身体上的变化,都让他惊骇不已。他感觉到那绿色小人似乎没有真正毁灭,而是化作一股力量转移到玄空的体内。下一刻,玄空双眼睁开,射出一缕缕的幽光。许久之后,才又恢复平常。萧昌颐不敢在这里在待下去,嘱咐他保重身体,好好养伤,这便匆匆而去。
两名侍者见此异状也不敢再逗留,纷纷退去。一会儿时间,大帐之中就只剩下玄空一个人。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回思着:“单于宝躯不仅厉害,而且太过诡异,强如伊稚斜最后还是被吞噬了灵魂,这等神通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随便
用的。还有那霍去病的元神一枪,无视肉体的强大,直接毁灭元神,只是代价太大了。”
他正自想着这些神异之事,胸口背后传来的剧痛又把他扯回来现实,转念又惦记起自己的事:“离开这么久了也不知南少林寺怎么样?还有汤大哥、姜老帮主现在安危如何?薄扬身上的伤也该好了不少吧,现在她总该能下床走步了,或许可以拾起剑摆弄了。嗯,下次她再见我会不会害羞?”想起薄扬,他心中甜甜的,不一会儿酣然入睡。
静养一段时日后,背后的穿刺剑伤好了九成。玄空便再也待不住,与部族人告别,重新赶回中原。他想着先要回丐帮看看,心想过了这么多时间,汤大哥与姜老帮主总该有消息了。遂向着汴梁的方向行去。
这一路无题,且说进了汴梁城后,城中仍如往常一般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然而,当玄空来到丐帮总舵的庭院前,却是大吃一惊。只见此地早已化为一片废墟,行人经过于此纷纷远远避开,别说丐帮中人,附近就连一个寻常乞丐也没有。玄空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好”,当即不动声色,来到了附近一个酒楼当中。
小二哥将他让进二楼,他却并未着急落座。环视一圈,见有临窗有两个汉子,穿着似江湖中人,于是他便隔了两桌,挑了一个座位坐下,又随便点了几样小菜。
不远处,那两汉子一边喝酒一边聊
天,一个喝的脸上煞白,一个则是满面通红,已是酒酣耳熟,时不时他二人还瞭望向丐帮总舵那片废墟。
玄空心神一动,凝神运功,双耳竖起倾听。只听一人说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三哥,你说这丐帮和盐龙帮到底怎么回事?往日两帮也都是明争暗斗,不过一般都是丐帮占得上风,丐帮也算做人留一线,总算给盐龙帮留一条活路。如今怎么盐龙帮就突然崛起,把丐帮打成这副惨样。”
对面那“三哥”把头探了过去,虽声音很小,却也避不过玄空耳朵。但见他眉毛一挑,说道:“兄弟,你是不知,这里面大有文章!江湖传闻盐龙帮的帮主‘一指震江南’华辉巧施计策,将丐帮的姜老帮主抓住,又把‘洛邑君子’汤枫打伤。我看可不是怎么简单的,想姜老帮主‘降龙二十八掌’威震天下,岂是那么容易拿捏?据说这华辉是借了别人的力啦!”
“哦?那是谁有这么大能耐!”先前那人声音也是放低问道。那三哥道:“这可就不敢说了!兄弟,你想啊,这邪道之中哪些人最邪门?”那人眼神一亮,只是点了点头,也不敢说出那些人的名头。
这时那“三哥”唏嘘一阵,又说道:“唉!真是苍天无眼。那一日盐龙帮攻打丐帮总舵,我正巧就在附近。只见火光冲天,盐龙帮的人把丐帮中人围在火海之中,四位九代长老,十
名八袋弟子无人生还,怎生一个惨字了得。”
先前那人喝了一口酒,脸上显出哀色,说道:“想当年丐帮的陈长老还请我喝过酒,多好的人啊!就这么死了。可话又说回来,丐帮不是还有汪剑通吗?难道说汪剑通都打不过华辉?”
那三哥叹了口气,道:“这可就不知道了,近一两个月也没听到汪副帮主的消息。而且啊,那日盐龙帮攻来时,华辉并不在其中,就只有‘金银铜铁’四老。想来汪副帮主也是不在。”
先前那人又道:“三哥,依你之见,丐帮还能再振兴吗?”那三哥摇了摇头,道:“悬!那华辉要把丐帮赶紧杀绝,这几日有传言说盐龙帮以姜老帮主做质,邀汤枫赴天梯山脚下一决胜负。那汤枫是何须人也!顶着君子的名头,必然会去赴那鸿门宴。倘若就只有华辉的话,两人还有一战之力,但若是那些人插手,我看汤枫也得完蛋。”两人碰了一杯,那三哥续道:“兄弟,哥哥还得劝你一句,以后在外切勿再说与丐帮有交,小心隔墙有耳!”他二人正说这话,却不知真的“隔桌有耳”。
玄空听了两人的对话,心中越来越沉,未曾想这段时间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唯一的好消息是,汤大哥应该尚未遇险。又想到自己与汤枫结拜一场,如今丐帮落了难,定要帮他一把,总不能让他妄自送命。玄空心乱如麻,便觉得口中
菜饭也十分无味。简单吃了几口,起身而去。
刚出酒楼,瞟见街边角落,有一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小丐。眼见他鬼鬼祟祟,边向人乞讨,还一边东张希望。玄空走上前去,点了点他后肩膀,说道:“这位兄弟,在下有事想请教。”那小丐脸色大变,转身就跑。瞧他跑的步子,似乎也练过一些轻功,只不过未得名师指点,使出来不伦不类。
玄空心说:“不对!”当即脚下生风,轻轻一跃就跳到了小丐的前面。小丐见他有这样的身手,更是惊惧,还未等问话,口中叫嚷道:“我…我不是乞丐!我就是穿的破烂些,你不要抓我!”玄空一把将他扣住,带到了一个偏僻的饭馆之中,为他点了一些饭食。那小丐见其并无恶意,惊惧之心渐退,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看这小丐的吃像,显然已经数日不曾饱食一顿,又仿佛与人争抢,始终用左手护在饭碗之外。玄空见他这一副模样,心生怜悯,也就并未急于相问。待他饱餐过后,打了几个饱嗝,又抹了抹嘴巴。玄空才道:“你是丐帮的吧!”小丐连忙矢口否认道:“不是,不是,我只不过是寻常的乞丐而已。什么丐帮?我不知道。”他这话漏洞颇多,丐帮在江湖中享有盛名,帮中弟子遍布天下,即便是寻常乞丐也不会没听说过。
玄空瞧他不说实话,便诈道:“胡说,那日我在丐帮总舵
明明见过你!”声音不小,把旁边的人都惊动了。小丐想去捂他嘴却又不敢,只得惶恐地说道:“这位大哥,我不曾得罪过你,为何害我?”玄空道:“你若如实招来,我自然不会害你。”
一瞬间小丐心中闪过许多念头,他断定玄空似乎与前几日捉拿乞丐的人不是一路,点了点头,才道:“好,我说。”玄空喝了口茶水,听他继续说道:“小人全冠清。”闻听这三个字,玄空险些把口中的茶水吐出,心道:“原来你就全冠清!”小丐刚说出自己的名字,见玄空脸上现出异色,又不敢继续说了。玄空摆手示意他继续,小丐才道:“小人自幼也曾读过圣人书,无奈家道中落,不得已才流落街头,乞讨而生,先前经人介绍加入丐帮,不过也才数月的时间。本以为能过上些温饱日子,谁想到前段时间一伙匪人攻打了丐帮总舵,又到处抓乞丐,我是侥幸逃得一命。”小丐脸上表情十分诚恳,又显得很委屈的样子。
玄空却半点不为所动,心想:“当日连丐帮长老都没能逃出生天,反而你这小丐能苟活下来,其中必有缘故。这全冠清果然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这样的人待在丐帮并无什么好处,不如任其在外飘荡吧。”他也不愿再与这小丐纠缠,遂说道:“你的事情我也不感兴趣,只消回答我几个问题,咱们就此别过,还有这锭银子也
给你。”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块不大不小的碎银子。
那小丐眼睛转了两圈,似乎心有戒备。玄空直接问道:“如今丐帮还有那些人?”小丐想了想道:“现在丐帮之中就剩下奚长老和姜帮主的弟子汤枫,汤枫虽在丐帮没有职务,但也算是丐帮中人。嗯…,还有汪副帮主一直了无音讯,也不知现在何处。”
玄空那日亲眼目睹汪剑通惨死,再闻其名不禁暗自惋惜,又想到:“我一人在此瞎想总是枉然,还不如早些与汤大哥汇合,一起商量个对策。”随即问道:“你可知汤枫的下落?”小丐微微犹豫,便是他这一犹豫,玄空就已经认定他定然知道什么。接言道:“你不用顾忌什么,此事与你无关,只要告诉我,我再多给你一锭银子。”说着玄空又掏出一块碎银。
小丐沉吟片刻,终于开口说道:“汤枫与奚长老召集了丐帮精锐,已经向着天梯山赶发,你现在星月兼程还赶的上,只要记住丐帮的记号就能找到他们。”说话间他在桌上画了一个符号。玄空默默记下,随即把碎丢给了他,两人就此分手。
夕阳西下,转眼之间已到了傍晚,玄空独自走在路上,望着那落日心中伤感,想姜老帮主纵横一生,在江湖上不知有多少朋友,如今他落了难,丐帮也失了势,又有何人站出来替他说一句话?汤大哥一腔热血,为救恩师背水一战。在世
人眼里,却成了愣头青、傻小子。都说江湖中人重义气,如此一看,不还是一般的冷漠,一般的寡情。想到此处,他不禁连连叹气。
离开了汴梁,行人渐少。玄空用身上剩下的碎银子买了三匹骏马,换骑而行,披星戴月向着天梯山赶去。三日之间便已到了宋夏的国境边界,此处地广人稀,往往好久才能碰到一个路人。
却说将入西夏地界,忽见前方有一队人马也同向西行。奇怪的是,这伙人穿着打扮全是一幅商人模样,但举手投足间显然又有武艺在身。只见一辆辆马车之上都载的许多麻袋,鼓鼓囊囊,而上面又盖上了一整张盖布,似有意掩人耳目。
玄空本不欲多管闲事,可无意间却发现,那马车所经过之处,偶有撒漏一些细细的白砂。
他仔细一看,心道“这不是盐吗?看这些人的行装绝非是朝廷中人,如今贩卖私盐可是重罪。更何况西夏与大宋是敌国,向西夏走私贩盐非杀头不可。这伙人胆子当真不小!”
又想到盐龙帮之所以带了一个“盐”字,实则与私盐生意有脱不开的关系。须知盐铁自汉朝以来都是朝廷把持,私自制盐、贩盐都是不被允许的。然而这里面的利益实是太大,以至于每个朝代都存在贩治私盐的现象,本朝亦是如此。听闻初时朝庭中不少官员觊觎私盐生意,于是乎官商勾结、监守自盗。为加强势力,这帮
人又笼络了不少武林中人作为打手。逐渐地,这些江湖豪士竟自成了气候,不仅在江湖中自立门户,还把持这大多数的私盐买卖,自几十年前迅速崛起,变成了现在的盐龙帮。这帮中人身份都是些富商大甲,与人相处颇以利益为重,据说早年行事很是霸道。而丐帮之中大多都是一些穷苦之人,对盐龙帮的做派尤其的看不惯。是以两帮多有摩擦,久而久之便生了仇恨。后来丐帮将盐龙帮赶到了西北之地,天梯山才成了盐龙帮的大本营。
想到这些,玄空愈觉得这伙人实在可疑,于是微微放慢了行进的速度,远远跟在这伙人的后面,打算探探究竟。好在这些人的路线几乎与他一致,倒也没怎么耽误行程。
复行十余里路,那伙人也察觉到身后有尾,便忽而快行,忽而慢走。然玄空轻装前行,全无负担,也跟着忽而加速,忽而减慢,任他们如何折腾,总是甩不掉自己。
又过一阵,那伙人中领头的老汉终于忍耐不住,勒住马匹,转身向后喝道:“后面那小子,你总跟着我们做什么?”玄空驾着马走到了他们的队尾,才说道:“老伯,这可从何说起啊?路只一条,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怎么说我跟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