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子猗这样说,自然也没人有异议,就算有什么,也不会说出来。
他听着众人或惊讶或质疑的心声,并不觉得有什么。
没过多久,今日授课的夫子便来了。
能给皇子们上课的夫子自然不是寻常人,这位夫子云子猗认得,是原主师父的故友之一,名满天下的大儒吴谦之。
对方也认出了他:“子猗,怎么在这里?”
云子猗朝他颔首见礼,笑道:“自然是陛下的旨意,往后还要请吴老多指教了。”
“那敢情好。”吴谦之抚一抚胡须,笑吟吟道,“原本还担心着不知道陛下把你指派到哪儿去,这下好,我还能照看你些,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也算是不辜负你师父的托付了。”
云子猗点头应着:“吴老不嫌我烦就好。”
“自然不会。”吴谦之看着他,目露欣慰。
他也算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知道他聪慧过人,通透却干净,比起去官场里勾心斗角的浮沉,这样教书育人,安心做学问,大约更适合他。
两人交谈了几句,云子猗提出留下旁听时,吴谦之的反应不似周围学生们的惊讶质疑,反倒越发赞许。
他知道云子猗的顾虑,这孩子担心自己没有经验,教不好学生,明明是新科状元,身上却没有半分骄矜傲气,依旧谦逊有礼。
不愧是云殊的徒弟。
接下来的课上,云子猗成了听课最认真的学生。
其实凡间这些典籍他从前大多都研读过,将此当作修行的一部分。
这些古籍确有其精妙之处,于修炼上的帮助,甚至不亚于一些修真界的秘典。
他从前是仙君,寿命漫长,哪怕只有一分心神放在此处,论起对这些文章的熟悉和理解,他也不输这些从小受四书五经熏陶的先生。
他在学习的不是知识本身,而是方法。
看着讲台上侃侃而谈的人,再设想若是换做自己,会如何诠释和讲述这篇文章?
专注几乎是修行者的必修课,云子猗认真去做什么事时,绝对称得上全神贯注,自然也没有留意到周围那些若有若无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云先生好漂亮。】
蓦然响起的心声打断了云子猗的思绪。
【先生若是能这样看着我就好了。】
陌生的声音。
不是刚才那几个和他交谈过的学生。
云子猗怔了怔,想回头寻找那道心声的来源,却又觉得这种行为在课堂上不妥,只好暂且按捺。
他并非介意被人用“漂亮”来形容,而是那道声音,虽然是洋溢着明媚欢喜的少年音色,却无端听得人发寒。
云子猗不愿妄加揣测,也没有再多想。
不过是个格外喜欢他的孩子罢了,以后总会知道是谁的。
课上到正午,云子猗随吴谦之离开,让不少只能在书房用膳的少年有些惋惜。
“还以为能和先生多待一会儿呢。”卫彰可惜的叹了口气,向来饭量最好的孩子头一回有些食不下咽。
“无妨,明日还能见到先生呢。”祁煦笑了笑,神色间看不出半点儿不舍或是不悦,心头甚至划过一分讥刺。
不过是个新来的年轻夫子,倒让他们这般牵肠挂肚。
“不知道先生的身子怎么样了。”卫彰依旧唉声叹气的模样,托着腮,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米饭。
先生那样好的性子,连被他撞伤都不计较,只怕日后镇不住学生们。
他可要护着先生些。
“你把米戳烂了,下午也见不着他的。”祁尧开口道,语气中藏不住的阴阳怪气。
“唔。”卫彰也没指望云子猗会出现在演武场上,点了下头,慢悠悠地动筷。
——
云子猗心不在焉地用着膳,有些出神。
他辟谷多年,也不重口腹之欲,此刻看着面前的饭菜,更多是在盘算以后。
这帮孩子对他显然不如何服气,也是,他不过一个无甚根基的年轻夫子,身子骨还格外虚弱,在这些出身名门,甚至是皇家的小少爷面前,自然立不起什么威望。
其实也不必用立威的法子,这年纪的小孩儿最是叛逆,越打压蹦得越高,多少要顺着些,却也不能太顺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