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特也是漳南县人,是窦建德的同乡,与刘黑闼也是老乡。
彼此系是旧识。军中相见,故人重逢,彼此俱是十分欢喜。
窦建德另派有两人,从乐寿赶来长河,专为迎接李善道,以及充作随后李善道部行军的前导。这两人一个文臣,一个武将。文臣名叫齐善行,是窦建德的妹婿;武将名叫曹旦,是窦建德的妻兄。窦建德称王后,这个齐善行和这个曹旦,在他王府中,都是位居高位,手握掌权。
齐善行、曹旦和刘黑闼的关系没那么熟,但也认识。
是日在长河县驻兵休整,张青特捶牛宰羊,好生地招待。
长河县与清河郡的两个县接壤,一个是南边的历亭,一个是西南边的漳南。
相较之下,漳南离长河更近,两座县城相距几十里地。
李善道问了下刘黑闼,要不要顺道回家去看看?相距再近,几十里地,就算马不停蹄,来回也得一两天,大战在即,刘黑闼自不会在回家上浪费时间。李善道这一问,亦是出於人情,本知他不会回去的,因亦就算了,只与刘黑闼笑言,且待歼灭薛世雄部,回攻清河际,第一仗肯定是要打漳南,待至其时,打下了漳南,再亲与刘黑闼一道,让刘黑闼风风光光地还乡。
没有休整太长的时间,只休整了一日,李善道便领兵继续启行。
两条道路选择,一条是继续沿永济渠前行,行一二百里,在东光、南皮间,渡过永济渠,转而向西南,经弓高,出平原郡界,总行百余里,到乐寿;一条是在长河县此处便渡永济渠,这一条路,就是长河到乐寿的直线距离的那条路。
李善道选择了后者,这里已经是窦建德的地盘,行军路上不必担心有敌人突袭,因不用再沿着永济渠走了,选这条路的话,能少走百十里地。
在齐善行、曹旦的前引下,渡过永济渠,走水路的辎重,从船上搬下,改用辎重车载运。
一边接着向乐寿方向前行,李善道一边观察行军所过之处的地方民情。
沿途所见,田地颇多荒芜,乡里人烟稀少,路上不时遇到流民,道边饿殍,白骨露野,还碰见了几伙闻风窜逃的盗贼。——一应所见,甚是凋敝,但比起在清河郡的所见,已是强过一些。清河郡之前的张金称部,於各部义军中最为残虐,其部所至,民无孑遗,后来杨义臣、杨善会又在清河郡和张金称等部打了好几仗,清河郡当下的地方情况,比平原郡等地还要凋残。
军行一日多,约百余里,到了弓高县城外,於此县又略作休整。
弓高县的驻将姓赖,是窦建德的一个养子,年纪比李善道还大点,然却对李善道执子侄之礼,倒是弄得李善道不大适应。
魏征被李善道留在了武阳郡,大军北上,黎阳有郭孝恪坐镇,武阳亦不能没有具备足够能力的重臣留守。于志宁、杜正伦等皆从在军中。
杜正伦目睹姓赖这窦建德的养子,不以客礼对待李善道,而竟以子侄礼自居,私下遂与李善道分析说道:“足见窦公颇畏薛世雄,对明公之率大军来援,定是喜出望外,故其乃方先遣妹婿、妻兄远迎,复今其养子又以子侄礼而拜明公,意在向明公示亲近耳。”李善道以为然。
前为漳水,水上有桥,李善道部的两万多部曲、数千民夫,数百辆辎重车,依次经桥渡过。
接着前行,又行三四十里,乐寿县城已近。
齐善行先在十余骑的随从下,赶回了乐寿县城禀报。
时当下午,距离乐寿县城还有十来里地时候,百余车、骑,自西南,行官道,旗鼓而到。齐善行驰马还回李善道军中,下马行礼,恭敬地向李善道进道:“敢禀将军,我主亲迎已至。”
李善道急忙下令,命各部暂停行军,张望来者,车骑不多,就没有带太多的将领,只叫上了刘黑闼、赵君德、李文相、张升四人,便出队伍,以三二十骑护从,前往与窦建德相见。
窦建德已经称王,但很明显,他并没有为“王”的架子。
不仅亲自出城十来里,迎接李善道部,而且随行车骑只有百余,亦是轻车简从,并又且,他本人没有乘车,随行的车是给两个文臣坐的,他也是骑马。
又且,他更没有穿“王袍”,戴黑幞头,穿了一袭黄色的圆领衫,束革带,配了一柄剑,简简单单,如此而已。以致李善道在与他见到后,猛地一下,都有点没搞清楚,到底哪个是窦建德?跟着窦建德一起出迎的那些他手下的文武们,有的比窦建德穿得都好,打扮得都奢华。
没等齐善行介绍,刘黑闼一步跃上,已然是扑身在地,纳头就拜,口中大声说道:“窦公!黑闼这厢有礼,拜见窦公!与公上次分别,转眼已是年余。黑闼无日无夜,不在想公念公!今日,终於能得再拜公颜,黑闼满心喜悦,不知何以表达!窦公、窦公,黑闼想煞公了!”
李善道通过刘黑闼行礼所冲着的人,这才知道了谁是窦建德。
齐善行恭谨相介,说道:“将军,这位便是我主。”
刘黑闼行礼所冲之人、齐善行所介之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紫棠色脸皮,面圆耳大,唇阔口方,三捋掩口髭须,年已过不惑,体态健壮,露出在袖外的小臂,肌肉虬结。
这中年人先上前,把刘黑闼扶起,面带微笑,拍了拍刘黑闼的胳臂,随即抬脸,迎向李善道。
一双眼,精光四射。
「1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