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还是奴才提了皇上要见他,他才留下来的。
他对皇上也十分恭敬,哪怕身上难受,也是一直站着等皇上的,半个多时辰,他并不曾多问一句,也不曾有半点不耐烦。连带着桌上的茶水,是他随手就能倒的,他也一直守着规矩,不曾喝过一口。
奴才瞧着,他倒是个守规矩的,恭恭敬敬,心里只有皇上,应该没什么问题。”
听着小太监的话,皇上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那样的眼神,让小太监畏惧。
几乎是本能的,小太监慌忙跪下来,头磕在地上,“奴才多嘴了,说得不对的,请皇上恕罪。”
“你没错。”
淡淡地瞟了眼桌上的茶壶,让小太监起来为自己倒茶,半晌,皇上才淡淡地继续。
“你说的,都是你看到的,没有问题,只是,谁也不能保证,你看到的就是真的,而不是他想让你看到的。人心难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知道呢?”
“那……”
小太监一时有些糊涂,他摸不透皇上的心思。
皇上信不过贺威,所以让他来盯着,皇上也信不过他盯着的结果,那他这盯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而且,刚刚皇上和贺威两个人,在偏殿聊了许久,贺威走的时候状态也不错。
不用想也知道,皇上是给贺威安排了任务的。
事情都已经交代下去了,可对于所用之人,还不能完全信任……这样的状况,小太监真的理解不了。
但他不敢再开口问。
福泽说的:在宫里,最好用的保命法子就是管住嘴。
皇上肯给他机会,让他办事,那是皇上抬举,他若是不识趣,真以为自己是皇上的心腹,可以问东问西,那就大错特错,离死不远了。
刚刚,是他糊涂了。
小太监不再出声,皇上自然也没有再说什么,他还没有必要去跟一个小太监解释。
更何况,他也解释不出来什么。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道理五六岁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只是,高处不胜寒,他的皇位又来之不易,他更为珍惜,也更为谨慎,除了他自己,他真的很难全心全意的去信任其他人。
尤其是贺威这样,在关键时候突然冒头的利器。
他想用,又不敢尽用,这种感觉,只有他自己能明白,其他人根本不懂。
走一步看一步吧。
日久见人心,而狐狸,日久天长,是藏不住尾巴的。
再者,也许他也不需要日久天长,贺威只要能按照吩咐,把势造起来,让睚眦现世,不祥之兆的流言更甚一步,将夜锦枭裹挟到流言之中,把其推到深渊的边缘,给他铺好路,让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处理了夜锦枭……
贺威的作用,也就算是挥到极致了。
哪怕就此废了,日后再也不用了,也不算亏了。
挺好的。
皇上心里想着,他慢悠悠地喝茶,他反复在心里琢磨着今日的事,虽然和他最初的安排有些出入,但总归还算是好的。
若是结果能再顺两分,那就更好了。
不过也不急,陷阱都已经布置好了,还怕野兽不上套嘛?
他只管等着就好了。
曾经,等了那么多年,他才等到机会,坐上皇位,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他等得起。
皇上心里琢磨着,眼底里缓缓溢出一抹喜色来,一盏茶喝完,皇上放下茶盏,就打算回隔壁皇极殿。宫宴虽不至于熬着守岁,到后半夜去,但也才开始没多久,他这个做皇上的,至少也还得再过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再离开。
而且,今夜他还让人安排了烟花,他还要带着百官到宫墙上看满城烟火呢。
他要让所有人瞧瞧,大燕在他治理下,万家灯火,幸福和乐。
他也该回去了。
皇上起身,只是,他还没走出去两步呢,就见福泽掀了帘子,从偏殿外匆匆地进来了。福泽的脸上,明显有些白,沉稳如他,眼底里也比平时多了一抹慌乱。
“皇上,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