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开幻想中的羽翼,如同一只渴望自由的飞鸟,又像追求自由的伊卡洛斯,跃向天空,昂逐日而去。
王荣:“抱歉……永别了……弟弟,能找到你吗……”
伴随着那份幻想,少年从楼顶一跃而下。
……但是……
从不存在的羽翼学不会飞翔,少年的躯体迅坠向大地,撞在堆积如山的空箱上。
倘若这只是一个故事,那么他的痛苦就理应在此刻终止。但这并不是故事,现实从来不会如此简单就结束。
碎裂着的堆积着的废品延缓了死亡造访的度,疼痛和长眠都没有如他预料那样在第一时间降临。
他想要移动身体,可是这具虚弱的身体无法给予他任何反馈,无法控制自己,只能等待下一步变化。
最先察觉到的,是流水声。
与雨水和水管流出来的清脆细流不同,他更近似于牛奶被打翻时产生的声音,虽然区别非常微小,但仍比水显得浓稠一些,他猜测那是自己的血。
随后,麻痛感开始渗入肢体,逐渐蚕食着他的意识,当疼痛感重新填满四肢百骸时,王荣才现自己早已无法呼吸。
死亡从来没有游戏中描绘的那么轻巧。他从来都不是牺牲者名单上的一个数字或名字,而是一具承载过去与未来的躯体,慢慢被碾压粉碎的地狱。
肢体断裂的剧痛在秒针的移动中被无限拉长,血液流淌的节奏也缓慢如斯。
王荣:“……好……痛……”
声音已被鲜血侵染,带着诡异的泡沫声,若是有人在旁边倾听,或许只能看见随音波而动的血沫。
心脏在被痛楚肆意拉扯……
如果,他知道会有这么痛,还会选择提前结束吗?
死亡从来都不是轻松的,它根本不意味着解脱,更加不是通往与亲人团聚之地的门票。
王荣眼中能看到的只有一片黑暗,意识在深海中沉沦,感知正在不断消失。
王荣:我……后悔吗……
在这一天到来前,他曾目睹过无数死亡。那民中总有人喜欢把“走不下去了也不过就是死”挂在嘴边。
在路过保育区时,他曾听一位戴着眼镜的保育区员工提起过一个词——维持性自杀幻想。
他说,这些看似消极的想法可以让人们找到“退路”,从而获得些许前进的勇气。
但它不是真正的“退路”,从来都不是,一旦踏入其中,便会万劫不复。
在创钜痛深的折磨之中,少年的心代替了无法大声呼喊的喉咙,在脑海中出悲痛欲绝的号哭。与此同时,对自我出的质疑也在哭声中愈清晰。
——我…真的认为…死亡是自由的吗?真的…能找到他们吗?
王荣:不!
那位狮子爷爷曾对他说过,自由是带着束缚却依然能随心所欲奔跑。若是为了追求自由而舍弃生命,那便只是被欲望驱使,被迫放弃了自我。
而现在,每一寸还能感受到的血肉的痛楚都在控诉着他的决定,剧痛正在拉扯,哀求着他能够站起来自救。
——那么,这一切都是因为当初做了错误的选择吗?
王荣:“不……”
他挣扎着,从无法声的喉咙中拼尽所有挤出了一成不变的回答。
从一开始,他就想过大部队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但即便如此,弟弟走前脸上挂着的笑容,连同自己,他们没有因为让出撤退的机会而感到后悔。
王荣:我所后悔的事……是……
从诞生以来,他所遭受的所有苦难,他所辜负的期待都在心底刻画着这个想法。
如果还有选择的机会,他不希望自己出生,更不希望弟弟降生于这个苦难的世界。这种悔恨一直在心底酵,以至于他在与弟弟重逢时是那样的欣喜和辛酸,在拥有大黄陪伴时是那样的欣慰。他们不断舍弃自己,讨好别人。
但无论怎么心生悔意,降生一事都无法改变。所以,厌弃生命的孩子明知死亡不会带来自由,明知要承受惨痛的代价,也只能去毁灭自己的未来。
“没有得到过爱的人,终其一生都在追寻着爱的代替品。”
这个被不断抛弃的孩子,一是想要完成一些事来证明自己可以不用被抛弃,来证明自己还有能力去保护弟弟和大黄,保护最后的牵绊。
因为知晓了死亡的痛苦与孤独,他才能更加理解生命的可贵,更加确信自己没有后悔。
王荣:……这样…就好……
在撕裂的痛苦中,少年为他所找到的答案祈祷。当所有鲜血逃离了自我,这具躯体也陷入了停滞的囚笼。
王荣:……
虽然那只有一个瞬间,但王荣还是感到了,弟弟握住了他的手,他们的灵魂穿过地表,在泥土中学会了飞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