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的一个荒凉的村庄里,雨下的正大,方鹤刚哄好自己的女儿,在她熟睡后不时地看向门外。
大雨倾盆,每次这种天气土路就会变得很泥泞很难走,若是平常他就带着伞出去接自己的妻子了,可今夜女儿一直哭闹,他不放心把女儿一个人放在家中。
他焦急地在屋里踱步,时不时就抬头看看外面,异常焦急。
“砰砰——”
他脸上一喜,连伞都来不及拿就跑去开门,大雨落在他的身上,他很快就成了一个落汤鸡,可是,等他打开门,门前却是两张陌生的脸。
眼前这两人年纪看着差不多,容貌有些相似,应当是兄弟。
他疑惑地问:“你们是?”
彼时的齐家兄弟感情还很好,齐大很在乎自己这个弟弟,他看着方鹤,做了个辑,“这位大哥,我们兄弟二人今夜赶路至此,这雨下的实在是大,可否在您家中借宿一晚,该给的银两我们不会少的。”
方鹤向来为人温和,待人真诚,立马答应了,打开门让他们进来,“进来吧。”
三人跑进屋内,方鹤的声音小了些。
“小女已经睡了,还请两位的动作小些,免得吵醒了她。家中简陋,只有两间房屋,两位跟我来吧。”
方鹤举着蜡烛带着他们走出主屋到了旁边的小屋,这间屋子有些脏,一看就知道很久没住人了,齐家两兄弟虽是富家子弟,但是并没有什么坏毛病,感激地对方鹤道谢。
这时候,门又响了,方鹤让齐家两兄弟随意,若是饿了就去旁边的厨房自己做些吃的,他自己跑去了门口开门。
禾娘狼狈地站在门前,跟着方鹤进了屋,两兄弟还在收拾屋子,他就去了厨房烧些热水给禾娘。禾娘擦洗完身子才听方鹤说家里来了两个借宿的人,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第二天天就晴了,万里无云,只是门口的路依旧泥泞,齐家两兄弟起来的时候,禾娘已经起来把饭做好了,一番认识后,齐家两兄弟留了些银两转头离开了。
他们都觉得此生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但是,事情还是有了转折点。
十年后,村子里发了大水,庄稼都涝死了,村里好些人都在那场大水中丢了命,方鹤一家还算幸运,并没有被那场大水夺取性命,但是村子里的人都走光了,他们逼不得已走上背井离乡的道路。
“那三年,是我记忆里最苦的三年,我爹带着我娘和我四处流浪,每个地方都住不长久,所有人都欺负辱骂我们,就因为我们是外来的,他们都嫌弃我们看不起我们,我至今都不明白,我们只是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罢了,为什么他们都得用嘴恶毒的语言来骂我们?”
方姨娘,也就是方雨,她看着木染自嘲一笑,叹了口气继续说,“我娘身子不好,我们离开村子一年后就经常生病,没撑过第二年就去了,只留下了我和我爹相依为命。那你知
道吗?我娘时候,就连她下葬的地方都是在一个没人有愿意去的荒山上,到现在,我都找不到那地方在哪儿了。”
木染平静地听着她的话,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麻绳专挑细处断,她比普通的人幸运了点,虽然家庭普通,但是一个有些毛病的朋友帮她训练出了较强的记忆力,她也在自己喜欢的领域早早的发光发热,从来不用操心钱的问题。
只这一点,她就远超很多人了。
她并没有打断方雨的话,静静地听着。
方雨意外地看了她眼,笑了,“你是第一个没有打断说话的人,别人都会嫌弃我净说些废话,半天说不到点子上。”
木染问:“后来呢?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方雨眼神骤然阴冷,眉心紧锁,“准确来说,我也不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我只看到了他的尸体,身上没有一处好的,全部都是伤口,把尸体带回来的是我当时的一个邻居,他是个很善良的人,他看见我爹浑身是伤地躺在门口不远,以为他只是昏迷过去了,后来摸上我爹的身体才知道他死了。可笑的是,我当时就在家,等着我爹回来,那天是我娘的生辰,对我爹来说,我娘一直活着,所以他从来不给我娘过忌日,只给她过寿辰,每年我娘生辰他都会做长寿面,我娘的,我的,他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方雨脸上涌上一抹温柔,看得出来,她真的很爱自己的家人。
木染的眼神也柔和了下来,等着她的下文。
“可惜啊,三碗面,总有一碗是凉了也没人吃的。”她的语气渐渐冷了,“我娘死后,我和我爹辗转了流落到了左州附近的左旗县,在那里定居下来。我爹在一个赌场当差,我识些字,在一个医馆当医女,流浪三年,我们终于安定下来,还以为能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但是我想错了,在赌场那种地方当差,就算是再清白的人,也会染上墨色。”
方雨的话让木染想到了夜温辰,以前夜温辰名下有他老子留下的两个豪华赌场,很危险,他差点因为那两个赌场丢过命,他废了很多力气才将那两个赌场脱手,夜温辰讨厌的东西很多,但是最讨厌的三样东西里,就有赌这一条。
她自己也对这个赌字深恶痛绝。
说到这里,她几乎不用方雨再说些什么,她大概能猜到后面是怎么回事了,无外乎就是她爹意外撞破了什么秘密,然后被仇家盯上,正好在她娘生辰那日死了,留下她一个孤女。
她正想继续听,却被门外影雨的声音打断了,“夫人,双生花不知道为何突然全身像着火了一样烧起来了!”
木染小贝还有床上的方雨同时抬头看向门外,木染听到他的话瞬间变了脸色,“你先休息,我去看看。”
方雨看着她离开,试探着动了动,一动就疼,她放弃起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