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云谏慢条斯理道:“你不是喜欢太子十年之久了么,这十几天你和他朝夕相处,他能依靠的人只有你,既没有规矩束缚你,也没有外人打扰你,如此天赐良机,我不信你能忍住什么都不做。”
扶桑终于从短暂的和睦相处的假象中回过神来,清醒地意识到都云谏有多么执迷不语、刚愎自用,这个男人又开始用他那不可理喻的偏见来恶意揣度别人了,他把别人说的话当耳旁风,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所以扶桑一个字都懒得跟他解释,随意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罢。”
都云谏怎么可能听不出扶桑话里的敷衍,他径自追问:“所以你和太子到哪一步了?牵手,拥抱,还是上床?”
扶桑脑海中闪过他和澹台折玉牵手、相拥、同床共枕的画面,沉声静气道:“你说的这些全都做过了,怎么样,你要杀了我么?”
他记得很清楚,他和都云谏第一次打交道,都云谏就声色俱厉地警告过他,若他胆敢勾引太子,就一刀杀了他。
虽然扶桑这么说有赌气的嫌疑,但都云谏有理由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早在太子让薛隐回鹤邑城为扶桑赎簪子那时起,他就觉得太子待这个小太监不一般。
薛隐从鹤邑城回来后,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找到了失散的太子,太子却不许他过来会和,完全不顾随时都有可能遭遇刺杀的危险以及日常生活中的诸多不便。太子这么做,只是为了和扶桑独处,除此以外他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昨天他终于得见太子,亲眼看见了太子为扶桑画的那幅肖像。他虽不懂画,却知道太子绝不可能随随便便为一个奴婢作画。当时他就意识到,扶桑很可能已经俘获了太子的欢心。今天把扶桑骗出来,只是为了证实他的猜想。
曾经冷心冷面、薄情寡欲,就连对才貌双绝、名动京城的准太子妃都无动无衷的太子殿下,竟然对一个卑贱的奴婢动了心,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
都云谏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道:“你现在是太子的人了,我要是敢杀你,太子还不活剥了我。”
扶桑满心厌倦,再美的风景也无心欣赏,道:“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可以送我回去了么?”
都云谏随即便调转了马头,却没有策马奔腾,依旧慢悠悠地走着,因为他的话还没说完。
“扶桑。”
都云谏突然郑重其事地唤了他一声,扶桑不由一愣,想回头看看都云谏的表情,却忍着没动。
“我为我之前所有的无礼言行向你赔礼道歉,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这是扶桑第一次从都云谏口中听到如此和善、如此真挚的话语,实在难以置信,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向身后的人,的确是都云谏没错,他目瞪口呆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都云谏目光沉沉地注视着扶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知道,我之前对你说过许多不堪入耳的话,也不止一次伤过你,那都是我的错。可先人有言:‘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扶桑,你愿意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扶桑:“……”
这个人又在什么疯?
他刚才敷衍他的那些话,他不会真信了罢?
他以为他得到了太子的宠爱,所以才态度大变?
不可能,都云谏才没那么傻,他肯定是在戏弄他。
扶桑回头看着远方的城池,淡声道:“你别白费力气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相信你了。”
都云谏自顾自道:“我这个人有个很大的毛病,就是固执己见,凡是我认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想法。因为撞见你和三皇子卿卿我我,我才对你有了偏见,做了很多错事。可你仔细想想,我是不是也对你做过几件好事?”
“当初你大病初愈,在清宁宫门口晕倒,是我及时接住了你,将你抱到无人处休息,看你冻得瑟瑟抖,还把身上披的鹤氅脱下来给你。”
“还有出宫那天,在丹凤门门口,我现你是混进来的,却没有拆穿你,要是我当场拆穿你的话,你不仅出不了宫,而且性命难保。这样说起来,我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扶桑:“……”
都云谏说的这两件事,他确实无法否认,尤其是第二件,若是都云谏当时拆穿了他,他和棠时哥哥都会有性命之忧,甚至会殃及爹娘。
扶桑趁机说出心中疑问:“你当时为什么不拆穿我?”
都云谏也说不清自己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或许是一念之仁,或许是不在乎,一个奴婢而已,管他是柳棠时还是柳扶桑,没什么分别。
都云谏避而不答,继续道:“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其实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有缺点。可谁还没几个缺点?这世上根本不存在十全十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