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折玉坐起来,径自伸手覆在扶桑额上。
在被窝里捂了许久的手掌带着融融暖意,自相贴处迅蔓延开来,险些要将扶桑融化,原本只是双颊红,此刻整张脸连同脖颈都红起来,肤色艳如桃李,眼波滟滟流光。
四目相对,澹台折玉微微一怔,道:“别动。”
扶桑便如被施了定身术,保持着别扭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澹台折玉倾身靠近扶桑,那只手从额上移到扶桑眼前,指尖轻轻触碰他的眼睫。
扶桑不由自主地闭上眼,心脏瞬间跳到了嗓子眼儿。
澹台折玉道:“你的睫毛是剪过么?”
扶桑眼皮轻颤,弱弱地挤出一声:“嗯……”
澹台折玉饶有兴趣道:“为何要剪它?”
扶桑哪知道为什么,只好信口开河:“因为,太长了。”
澹台折玉不禁轻笑出声,道:“我还是头一回听人说嫌睫毛太长的。”
太子离他实在太近了,几乎到了呼吸相闻的地步,扶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他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鼓起勇气道:“殿下,我、我想下去走走。”
澹台折玉浓眉轻挑,含笑道:“去罢。”
扶桑立刻逃也似的转身爬走,刚往前爬了两步,就听那道带着笑意的悦耳嗓音道:“等等。”
扶桑心神一颤,折身看向太子:“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澹台折玉自枕边拈起那根白色带,道:“帮我把头绑起来,还如之前那般。”
帮太子束好,扶桑才得以下车,和修离、李暮临一起,并排跟在车后。
“你怎么下来了?”李暮临问。
扶桑感受着隐密处的湿与黏,窘涩道:“没、没什么,只是坐久了闷得慌,想出来透透气。”
“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李暮临道,“我和修离想坐还坐不成呢。”
听他扯上自己,修离微有不悦,看着扶桑道:“你的脸很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扶桑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就是闷的。”
李暮临瞧着扶桑似羞非羞的情态,总觉得有猫腻,又不好多说什么他们离马车不过一丈远,话音很可能传到太子耳朵里。
凉风拂面,热意渐渐消褪,身与心都放松下来。
前几天挨饿受冻,心力交瘁,活下去都成问题,再美的风景也无心欣赏,而今境况好转,扶桑终于有闲情逸致赏一赏沿途景致。
仲冬时节,田野光秃,草木枯黄,村庄灰败,远山惨淡,满目萧瑟与荒凉。
纵使如此,也是扶桑这个“笼中鸟”从未见过的景色,对他来说完全称得上“美景”了。
马车从一株大树旁经过,树干估摸有两人合抱那么粗,虬枝盘曲,纵横交错,若在枝繁叶茂时,定然遮天蔽日。
扶桑从未见过如此粗壮的大树,边走边仰着头看,现树枝上七零八落地吊着许多麻袋、木桶、竹篓之类的东西,好奇地问修离里头装的什么,修离看了一眼,道:“装的是小孩的尸体。”
扶桑悚然一惊:“什么?”
修离道:“小孩夭折之后,父母把他们的尸体挂在老树上,就可以让他们的灵魂早日升天,保佑这家人以后的孩子不再夭折,人丁兴旺。”
扶桑对这种风俗闻所未闻,再看那棵大树,便觉得毛骨悚然,仿佛树上挂着的是小孩的鬼魂。
走出去很远,远到那棵树已经看不见了,扶桑仍觉得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