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突如其来的争执,已足够看客们消遣。
人群散去,曹通判仍伫立在堂中,双脚生根似的未曾移动,好像外头的热闹与他无关似的。
我走回来,面对他,不由疑惑道:“大人还有事?”
曹通判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我身后的舟屿,欲言又止。
我示意他跟我来到花厅,吩咐舟屿在门口守候,才再次询问道:“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方才那书生,是小人特意请来。”曹通判看着我,视线交汇的瞬间又垂下头去,肩上仿佛扛着千斤的重担,“说来话长,姑娘容禀。”
我未料到会有这样的转折,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说吧。”
曹通判这才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言辞间满是无奈。
云洲被劫一案,确实引得无数权贵侧目。太子、三皇子、萱乐公主、盛青山、吕伯渊、萧景宸,就连断了亲缘的荣家,醉仙楼和玉壶春的掌柜,都来打听过。
庆功宴后,枭记名声大噪,一个女人,拥有此等魄力与财力,贵人们的心思昭然若揭。
几经盘查,衙门确实寻到了些蛛丝马迹。
何家来时,直言不讳。言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以,再来问的,皆以何家家事答复。
枭记的势头再大,斗不过何家。
贵人们心照不宣,后来只询问不干涉。
长皇子介入,将人擒回,且我态度坚决,陆知府左右为难,只得禀明何家,舍弃废子。
事情至此,实当告一段落,冤家宜解不宜结。
没想到何家嫡孙突然被抢,时隔大半月杳无音信。
何夫人邹氏心急如焚。
邹氏与陆知府沾亲带故,掘地三尺遍寻无果,不知为何认定是藏在回春堂,才屡次遣衙役来扰。
自始至终,府衙都是被裹挟,卷入这么一场无妄之灾;直至昨晚,都可算是我姜文君与何家的家务事。
“一旦贴出这张告示,此后就不再是家务事了。”
话音落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
曹通判缓缓抬起头来,略微上扬的三角眼中闪烁精光,神态老练而深沉,“历来无有这样的榜文。
先,文中提到衙门自省。曹某微末之人不值一提,衙门自省需得知府大人上书领罪,轻则罚俸,重则革职。
知府虽是地方官员,但在天子脚下,便是令人眼红的肥缺。
如此堂而皇之地昭示天下,必成众矢之的,引来无数觊觎与争夺。
陆知府此时已如坐针毡,悔不当初。”
语毕,他看着我,眼底隐藏着审视,似是想找出一些我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证据。
方才听那告示,并未觉这几个字有这样的分量。
我抿唇不语,暗自揣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