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休回家的时候周兴然先问了周兴文、周兴元家里最近的情况,听到肯定答案才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去找王学义的,现他脸色不太好:"学义哥,你这是怎么了?"
王学义语气低沉:"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俄语老师吗?他现在已经不在学校了。"
"记得。"周兴然内心已经大概猜到这位老师怎么了,但还是开口问了一句:"他现在去哪了?"
"原本他还说第二天要给我们带苏联朋友新寄来的信,结果第二天他一直没有来上课,我们班主任说他被定为意识形态保守者,在他家里搜出好多证据,县领导很生气,对于这样的人绝不能姑息,连夜批评完,早上就押走了,说是要送去什么。。凄凄哈尔,这个地方在哪里?"
"没想到我和他都没有好好告个别,就这样分开了。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去的那个地方在哪里。只是听说那个地方很远很远,很冷很冷。阿然,你说这是为什么?"王学义问了一句,声音飘渺,看的出来这位老师的"离开"对他影响很大。
周兴然也不知该怎样开口,虽然第二套人民币都是请老大哥帮忙制的,但感情这种东西,说变坏也不过一夕之间的事情,尤其是掺杂着那么多的利益问题。
人民币制造完成的时候的时候其实感情就已经出现裂痕了,时间越往后,裂痕越深,再过两年俄语外语课也逐渐被英语替代,再然后进入六十年代双方正式分手。
根据王学义平时讲述的内容来看,这位老师属于各种debuff叠满的人,被送到边疆也不算离谱,只是不知道他在那里能坚持多长时间。
在这样的大环境里人人不过是一粒沙,被大风裹挟着前进。周兴然无法做出改变,他只能适应,然后尽量使自己和身边人过的舒服一些。
看着好兄弟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周兴然正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开导开导他,还没有想出头绪呢,就听见有人喊自己:"兴然!"
紧接着一阵风拂到脸上,面前就出现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徐嘉,徐嘉缓了缓呼吸,招呼道:"兴然,学义哥。"
周兴然惊讶道:"徐嘉?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周六吗,你不应该在学校上课吗?"
现在不管是上学还是上班,没有特殊情况都是上六休一。
"嗨,别提了。"徐嘉往上一拉裤腿,一屁股坐在周兴然和王学义中间:"现在去不去学校、上不上课有什么用,联中和联小里面的人都已经疯了。"
"一开始虽然乱但也没有到现在这种接近疯魔的程度。"徐嘉叹了一口气,问了他们一个问题:"你们有没有看过那个论述:百分之九十五的人是好的,坏人占百分之五。"
周兴然和王学义点头,这是2月份人民日报布的一个指示里面的内容。
"也不知道谁提出来的,说要照这个比例找出足够的意识形态保守者,打那之后,学校是彻底乱了。现在也没老师上课了,学生也都去围堵老师去了,去不去学校还有什么关系。"
"不过我今天来找你们不是因为这个。"
周兴然抬头:"不是因为这个?那你今天来干啥?"
徐嘉嘴一张一合,就吐出一个大炸弹:"今天一大早徐鸿的二哥徐潘被抓走了,是镇上直接来的人,他也被定为意识形态保守者了。"
"什么?"周兴然吃惊,因为现在外面虽然乱,但都是上面乱,学校乱,和最下面的农民没多大关系,农民们也不关心这个。
周兴然内心充满了危机感,要真是运动范围进一步扩大,波及范围这么广,他可要提前想好对策。
王学义开口:"我没记错的话,徐鸿家庭成分挺好的吧。"
"对,pin农,我们村没有有钱人。"徐嘉点头,对王学义的说法表示肯定。
"那他是怎么回事?"周兴然问。
徐嘉摇头:"不知道,我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来找你了,我没想到能蔓延到村里,这不是害怕嘛,找你来想想办法。"
周兴然皱眉思考了一下,问道:"你知道他人现在被弄哪里去了吗?"
"应该是要拉到柿景镇公开批评。"
"走,咱们去看看。"
三个人来到柿景镇后先去找了国正徳,国正徳正窝在家里看书,给他简单的说了情况,国正徳也是一脸的震惊。
叫上国正徳之后又要去找马越和,国正徳给阻止了:"他娘怕他出幺蛾子,想着现在在学校也学不了什么东西,就把他送回外家帮忙种地去了,估计得过一阵子才能回来。"
徐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我这几天没看见他人。"
几人都猜测徐潘现在在哪,国正徳从小就生活在柿景镇,对这里了如指掌,他低头思考:"按照徐嘉的说法,镇上重视,又要公开批评的话,应该离镇政府办公地方不远,人还要多,地方也要足够大。"
周兴然和国正徳同时开口:"镇政府前面的那个巷子口!"
镇政府和周围居民区的商业街有个交接的十字巷子口,空了一大片空地,平时是小商贩的聚集地。
来到这里一看,果然巷子口临时搭起一个台子,周围乌泱泱的聚满了人。
上面的人正细数徐潘的罪证,周兴然几人就在底下听了会,听完之后,周兴然一脸无语的对其他三人说:"走吧,徐潘就是特殊情况,运动应该波及不到乡下。"
"真无语了,还真像徐潘能干出来的事。"徐嘉一脸无语的说道。
可不让人无语嘛,这场运动声势这么浩大,各村干部根据上级命令,也会时不时的宣读一些上级会议摘要和指示,只是各村村干部也不是都认字的,领导让宣传也不知道怎么宣传,反正回话的时候说宣传了就行。
就算村干部识字,村民也不识字,听不懂这些东西,也都不放在心上。
偏偏徐潘不知从哪里听说积极响应号召,抓出隐藏的意识形态形态保守者能得到市里甚至省里领导表扬,什么给钱、安排工作都不在话下。
他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将这个当成了一个向上爬的梯子,专门来镇上学了别人是怎么运动的,想着来个一鸣惊人,回家弄了很多写了大大的字的报纸,开始疯狂的贴,彻夜未眠,从镇子口一直贴到镇政府门口,连厕所的什么的都没放过。
这么嚣张,当安保人员是吃干饭的吗?
这不,徐潘拖着精疲力竭的身体刚回到徐家村村口,就被带走了。
他被指定为自我跳出来的意识形态保守者,原本想争当先进分子,没想到直接把自己送进去了。
四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国正徳问道:"徐潘没上过学吧?他应该不认识字,那些写了大大的字的纸哪里来的?"
徐嘉:"你应该已经猜到了,还问出来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