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处处都是潮湿霉的气息。家具暗沉古朴,偏偏要装扮成洞房的模样,刺目的大红颜色和黑色交织在一起,简直有点惊心动魄的意味。
冬凌被扔在拔步床上面,身上穿着红色新郎礼服,礼服皱皱巴巴像蛇一样缠在他身上,他狼狈不堪的蜷缩在红色被褥中间。
冬凌一抬头看见他们,绝望的脸上有了一丝希望的光彩,然后又满含热泪的把脸埋进去。
炎真一见冬凌这副模样,笑的前仰后合,两手撑在膝盖上笑的直不起腰来。
他笑了半天,无尤不知道暗地里捅了他几个手肘,他才渐渐停止了笑声,哎呦哎呦的叫着,“冬凌啊,我们上天入地的找你,原以为你在哪个魔窟里受苦受难,哪想到,你都当上新郎官啦!”
无尤提步走上前,轻声说道:“炎真那张嘴一向不值钱,你不用理他。冬凌,你怎么样,伤在了哪里?还能走吗?”
冬凌沉默了半天,才鼓起勇气抬头看向无尤,面色苍白道,“我全身无力,动弹不得,也不知道那女鬼动了什么手脚,竟是一点法力也用不得。”
炎真听罢,三两步走过来,扯起冬凌的两条胳膊道:“回去让人给瞧一瞧不就知道了,走,我背你回去。”
冬凌根本无力抗拒,炎真轻松就把他背在了背上。
冬凌喃喃道,“多谢你。”
炎真满不在乎的哈哈一笑,“我生平最怕别人跟我肉麻。你要想谢我,赶紧恢复神力,没有你当值,这天上地下都乱成一锅粥了。还得你回去主事,我才好撂开手。”
他们二人说的热闹,一直沉默的苏瑾月却直直的看向无尤,无尤有些看不懂她目光里的情绪,心里有些慌,“月儿怎么了?”
苏瑾月轻叹一口气,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不管你能在凡间陪我多久,对我来说都是最珍贵的。”
听她这么说,无尤心里更加慌,一把握住她手,急切道:“我不会离开,你放心……”
四个人刚刚迈出大门,一声凄厉的尖叫贴着人的耳膜刮过来,如生锈的铁皮在地上摩擦,这声音让人根本无法忍受,“冬郎!你又要离我而去吗?!”
炎真伸手想捂住耳朵,冬凌冷不防就被他摔在了地上,炎真忙将冬凌扶稳靠坐在墙角,叹息道,“冬凌,我收回刚才的话。你这一个多月,简直是天天受魔音贯耳之刑。”
女鬼伸出爪子,朝炎真大喝一声,“放开我的冬郎!”
炎真朝苏瑾月示意,“苏瑾月,现在还走不了,你照顾一下他。”
女鬼转头看着冬凌,凄凄惨惨道:“冬郎,我苦苦等了你八百年,我好不容易把你盼来,你就狠心再次抛弃我?”
冬凌似乎一眼都不想看她,凉凉说道,“你把我留在这里,然后天天陪着你拜堂?”
炎真似乎觉得冷,不自觉打了个寒战,“天天拜堂,有病?”
女鬼也不搭理炎真,继续对冬凌哀求,“你我八百年没见面,你欠我多少次拜堂?八百年前,你一心修炼要成仙,我一个花朵般的姑娘追着你,你都不要,最后还把我推开,我爹娘就狠心把我嫁给别人。没办法,我只有穿着嫁衣去上吊。可你呢?你呢?!你有为我掉过一滴眼泪么?!”
女鬼越说越狠,到最后已经声嘶力竭的喊叫了起来。
冬凌却一直很冷静,他终于把视线挪了过去,寒声道:“为你流泪?你配么!你成为女鬼以后,却自愿变成了厉鬼!你做了什么,忘了吗?你变成厉鬼,头一件事就是去挖出你爹娘的心脏给吃了下去!像你这样的恶鬼,岂配得到我一丝怜惜!”
女鬼状若疯癫,满头乱张牙舞爪的飞动,眼眶里的眼泪深深凹下去,她流不出眼泪,只能痛苦的高声嚎叫。
无尤连忙捂上苏瑾月的耳朵,女鬼眼神瞥到了他们,身形一动,飞快朝苏瑾月抓来,大喊道,“天下男儿皆薄幸!你还没看清楚吗?你没听见他说的诛心之言?!你还跟着男人做什么?等他将来也负了你?”
苏瑾月和无尤同时出剑,两道剑光把女鬼笼罩其中。
炎真两手抱胸看热闹,大声讥笑道:“我说老妖怪,且不说你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就说现在吧,你自己看看你的模样,都老的没眼看了,可你看看我们冬凌神君,英武不凡,风流倜傥,多少女仙惦记着他。你啊,还是死了心吧。”
女鬼的心神被炎真打乱,她的左臂立马被苏瑾月刺了一剑,可她好像没有感觉,举起爪子,掉头就去杀炎真,“他是我的!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我有今天,全都是拜他所赐!我现在就把他吃到肚子里,这样,他永远也不能再抛下我了!”
炎真闪身避开她的爪子,举起长枪刺她咽喉,女鬼的爪子却突然变成两丈那么长,拐了个弯去抓炎真的后背。
苏瑾月皱眉道:“爱也是他,恨也是他,为之生为之死的,还是他,这个女鬼已经彻底被折磨疯了。”
无尤侧过头对她笑道,“生老病死人生八苦,求不得最苦。这个女鬼八苦都占全了,八百年的时光也没让她放下痛苦。”
炎真与女鬼恶斗,女鬼却绕过他去抓冬凌,偏偏冬凌动弹不得,炎真急得七窍生烟,“你还真去杀他!”
变化只在一瞬之间,无尤的春寒剑还没到女鬼身前,一阵浓烟汹涌而至,一道虚影蓦然掀飞了女鬼。
女鬼的爪子只差几寸就能抓住冬凌,却功亏一篑,她退在墙角骂道:“是谁来坏我的好事!”
那道虚影渐渐显出了原形,裴航的膝盖以下接上了两节树根,堪堪能站稳在地上。
无尤一手拍在额头,无奈道,“不用这么热闹吧!”
裴航看了一眼冬凌,眼中是怒火滔天,然后转过头对无尤冷笑道:“多谢神君们带路。”
炎真骂道:“老子怎么把你忘了!你这怪物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裴航鄙视了炎真一眼,直愣愣看着那个女鬼,一字一顿说道:“冬凌的命,只能由我来杀,你还不够资格。”
女鬼看他了半天,放声大笑,“你不是冬凌的什么师兄,叫裴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