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此佳讯,幕府无一人不振奋精神,燕王一时难以置信,直到亲见三个儿子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他面前时,心中的巨石才终于落地。他如疾风扫落叶般挥开案上的圣旨,迈步走下王座,一一扶起拜伏在地的儿子们,眼中闪烁着激动的神采。
道衍的目光从热切相叙的燕王父子身上慢慢转移至王座前那张大案上,他犹记着世子三兄弟入殿时,燕王神情激越,那持续了数月的颓靡之气在霎时间消弭无形。王嗣的回归在道衍看来无异于天赐良机,无人知晓他此时的壮怀激烈,他已有十足的把握去说服燕王拨乱而治!
再没有什么比合家团聚更令燕王妃欢悦的了,三个挺拔俊朗的儿子围绕着她,一口一个母妃地唤着,仿佛回到了从前岁月静好的时光,她喜极而泣,再无他求。
可渐渐地,她开始觉王府内似乎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从前征调去军营的卫队再次出现在府苑周围,传言中裁撤三护卫的消息再也未听仆从们提起过,并且朱棣已有数日不曾回府过夜。三宝每日傍晚时分会来通禀,称燕王一直在庆寿寺道衍大师处商议军政大事,请王妃早些休息,无需忧心挂怀。
妙弋思量着寻机再向朱棣问询,她时常忐忑不定,如今就连三个儿子都鲜少在府内现身。又是一个独自用膳的午间,妙弋吃了几口汤饭,总觉食不甘味,忽有侍女通报,“京师魏国公府大小姐,二小姐远道而来探望亲眷,已近北平城门。”
妙弋惊喜交集,命侍女唤来天澈,亲自嘱咐他领上一队护卫前去城门相迎。
却说若漪之所以会来北平府,实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她以游历散心为由向父亲提出欲往北平府时,恰被妹妹玉映听见,便也吵嚷着要与长姐同往,顺道看望姑母。辉祖拗不过两个女儿,也有意在女儿们出阁前让她们多些见识阅历,他亲自挑选了稳妥的嬷嬷一路照顾,又安排下亲兵随护,放她们游山玩水而去。
天澈领兵抵达城门,卫队中自有识得魏国公府府兵的校尉,他们很快接到载着两位国公府小姐的马车,逶迤朝王府行去。
玉映虽在年幼时来过一次北平府,可那时年纪尚小,又有祖母与母亲同行,难免约束太过,现如今再无人管束,她自然要赏玩尽兴才好。看着帏帘外车水马龙,人流如梭,街巷阡陌之间随处皆是鲜见玩意儿,繁华似锦更胜京畿之地。
她拉上姐姐若漪,急不可待地走下马车,只见穿着绛樱色纱织裙衫的两位少女相携着融入人潮。随行扈从不敢掉以轻心,紧随在后,因不熟悉街市环境,便央天澈代为导引。
头一次近距离接触北平风物,两个姑娘只觉眼睛都已不够用。天澈尽心担负起伴游随护之责,他礼貌地与二人保持着恰当的距离,绘声绘色地讲述起北平城的古今变迁,民间风俗等趣事。姑娘们兴奋不已,叽叽喳喳同这位俊朗英气,潇洒自如的青年军官聊叙着所见所闻,他总是走在二人的侧前方,随时处在警戒状态,护卫着她们的安全。
姐妹二人齐齐看向天澈,蓦然间,竟都有种出离之感,仿佛眼前之人比四周景致更为吸引眼球。再往前行时,人群愈加密集,天澈微微侧道“二位小姐,前方应是有庙会节场,人多且杂,不宜再靠近。王妃现下正等着给小姐们接风洗尘,可否先行返回王府,改日再逛?”
若漪轻扯了下妹妹衣袖,朝她点点头,玉映自然会意,随即对天澈灿然道“你说的不错,先去拜见姑母才是正事,去庙会的事,改日再说。”
正往回行着,逆向而来的几个浪荡子眼见对面出现惹眼的两位姑娘,有意无意朝她二人冲撞过来。天澈早注意到那尖嘴猴腮的几人不是善类,紧盯着来人的一举一动,就在他们将要接触到两姐妹时,天澈一个箭步上前,抬腿踢飞一人,同时两臂出拳,重重击打在另两人当胸,接拳者龇牙咧嘴,当即佝偻下身段。余下一人颇为壮健,他见同伴都吃了亏,大吼一声劈拳打来,此人招式稳健,应是这伙人中武艺最强者,只见天澈不慌不忙跨步上前,突变招式,以绵柔的掌力接住这一拳,借助寸劲以掌包握住他的铁拳,调动内力与之暗拼起内家功夫来。不过须臾之间,那歹人已破功露怯,面目扭曲地跪地求饶,天澈并不想致人残废,遂放开对他的钳制,身后护卫蜂拥而出,瞬时将这几个不知深浅的肇事者拿下。
玉映全然不似瑟缩在后的姐姐,她面无惧色,甚至还觉得有趣好玩,三两下蹦到天澈身旁,兴致勃勃地向他讨教道“你方才那招以柔克刚的掌法可真厉害,是哪路招数?”
天澈低眉垂目,拱手道“回二小姐,那是少林的般若掌。”
玉映看他中规中矩,在危难突至时反应敏捷,挺身而出亦能以一敌众,她本就出身武将世家,最为钦佩这样的男子,对天澈的好感又增添几分。返回马车,她仍念念不忘,当着若漪的面犹赞道“燕王府果真藏龙卧虎,连护卫都博采众长,通晓僧家功夫。”
她轻掀起帘幔一角,偷偷看向那骑马行走在侧的天澈。若漪似笑非笑,她亦觉天澈不错,可一见妹妹兴高采烈地与他攀谈,不知为何,她心中便难受得紧。
入得宫城般巍峨气派的燕王府,两姐妹不约而同地现,在一众护卫亲兵都无法踏足的禁苑,天澈却能畅行无阻,为她二人开道引路,直抵内苑暖阁。他径走入内交接通禀,两姐妹留心听得王妃在内室直呼其名为“洛儿”,更对他的身份充满好奇。
妙弋早已等候多时,她离座亲扶起入阁中跪拜见礼的两位嫡亲侄女,亲热地与她们拥抱着互致问候,浓浓的亲情围绕在姑侄三人之间。茶余饭后,暮色已浓,妙弋仍舍不得放侄女们回房,一聊起远在京中的亲朋故旧,许多美好的往事重现脑海,融融暖意不觉已充溢心间。
玉映偎在姑母身侧打了个哈欠,妙弋蓦地觉两个女孩子车途劳累,早该送她们回房中歇眠。她揽着二人,笑道“姑母拘着你们太久了,都忘记你们这一路的辛劳,我已命人备好上房,你们安心歇上两日,养足精神好出府各处游玩。”
玉映一听出府游玩的话,立刻来了兴头,她用侧脸蹭着妙弋的肩膀,撒娇道“姑母,您真好,玉映最喜欢您啦,等我和姐姐休养过后,可否还叫那位城门相迎的哥哥陪同护卫?”低头略想了想,她又补充道“那位哥哥对北平周边熟门熟路的,还答应有机会带我们逛庙会哪。”
妙弋眉眼带笑,亲切地道“你说的可是天澈?他既与你们做过约定,到时叫他随护出游便是。”
她喜不自禁,与姐姐一道恭敬地拜辞姑母,由盈月领着去往各自住处歇下不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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