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逐凤体内真气源源催动,一口真气提在丹田,笑声经久不止,笑到满殿皆静,笑到自己的眼眶红。
笑声暂止,林惊仙心领神会,适时递个话头“敢问五先生何故笑?”
萧逐凤摇头叹道“自然是笑可笑之事。”
“何事可笑?”
“身居高位的,德高望重的,头花白的,身上穿紫穿朱的,胸前绣鹤绣鸡的,通通瞎了眼盲了心,满口的仁义道德,满肚子的鸡鸣狗盗,如意算盘打得震天响,话到嘴边突然就变成了忠君爱国,不可笑么?”
廖永昌颤颤巍巍爬起身来“殿前失仪,放肆!”
萧逐凤怒目而视,语气铿锵“武将军镇守青州一十六年,不算青州大捷,同北莽打了大小战役三十七场,歼敌八万余,黑龙铁骑和青州守军阵亡五万七千一百一十六人。
一应战报皆上报兵部有据可查。
五万七千一百一十六条生命葬身北境青州城外,绝大多数尸骨无存,北境的漫天风沙一过什么都剩不下,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我时常想,他们为何而死?
唔,他们是为了统帅武将军而死。
他们是为了青州百姓而死。
他们是为了大夏社稷而死。
悲壮否?
当然悲壮。
可这能耽误诸位大人在这风景秀丽的江南饮酒赋诗寻欢作乐么?
似乎不能。
直到有一天我看尽京畿繁华饮遍江南美酒,午夜梦回北境风霜雨电,方才恍然大悟他们,是为我而死的!”
萧逐凤一句一步,此刻已迈到杨光启面前,距离杨光启那张老脸不过两寸,凝视着这位二品大员,声若洪钟威势骇人“杨大人,他们,是为你而死的!”
“‘雷声大雨点小’?
‘做戏’?
‘摩擦是假,练兵是真’?
杨光启,你空口白话说得轻飘飘,可拿得出证据?!
五万七千一百一十六具尸骸就埋在北境的风沙之下!烈士英灵大夏风骨,岂容你随意造谣诋毁!
今日我要参你无端造谣动摇军心,你认不认!”
望着声威凌人的萧逐凤,杨光启冷汗涔涔,不由自主后退半步,嘴中喃喃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萧逐凤冷笑一声,转向刘熙“曹酒衣乃是三品不灭境武者,有‘千杯不醉’之名,焉能以常理度之?
曹将军镇守剑谷关十数年,从未出过丝毫差池,北境苦寒,饮酒有何不可?敢问哪条军规不准饮酒?
杜乘流死相凄残自不必说,若是武将军当真同杜乘流狼狈为奸卖国求荣,焉能将计就计,让鞑子二十万控弦铁甲有来无回?
难道北莽皇帝竟会拿二十万精锐铁骑的性命,陪武将军演戏么!
荒唐!
堂堂刑部尚书,这点都看不出来么?
还是虽看得出来,也要假装看不出来?
武将军战功彪炳,却被你说‘有卖国之嫌’,你到底是何居心!”
刘熙眉头紧锁“萧逐凤,你休要巧言令色混淆视听!”
“是谁巧言令色,是谁混淆视听,诸公都聪明得很,心中难道不明白么?还是诸公都是装糊涂的个中高手,要将眼瞎心盲贯彻到底?”
说罢,萧逐凤矛头直指户部尚书沈卓“吃多少饭办多少事,你户部拨得是镇守青州坚壁清野的钱,焉能要求黑龙铁骑孤军深入收复山河?难不成将士们不吃不喝不穿铠甲不执长枪,单凭一腔热血就能打仗?
户部这些年给了青州多少,给了黑龙铁骑多少,有多少从国库里出来,又有多少到了青州去,何人审何人批何人运何人接,何年何地何时贪墨了多少,一笔一笔自然能算得清楚,沈大人,你经得起查么?”
沈卓心中一慌,面色依旧如常,说话的底气却弱了三分“身正不怕影子斜,沈某人问心无愧,自然不怕查。”
萧逐凤笑道“哈哈,恐怕是沈大人知道若是查,也是你身旁那如丧考妣的刑部尚书刘熙来查才这般沉得住气罢?
官官相护,有恃无恐呐!”
说着,萧逐凤转向目不斜视的恭亲王“王爷,您是行伍出身,想必知道贪墨军饷是何后果,眼里也揉不得沙子,不如此事由您接手,好好查查这个‘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沈大人。”
既然决定撕破脸皮,索性就把脓疮挑破,让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摆在明面上。
恭亲王瞪了萧逐凤一眼,不置可否。
“够了!大殿之上,轮得到你号施令?”
站在文官最前方的甄如法终于话了。
踩到你的痛点了么?
萧逐凤深深凝望了这位宰辅大人一眼,旋即转身正色,向着那袭龙袍一揖到底“陛下,北境大将军武棣战功彪炳,威震北境,论功,当裂土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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