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军中哗然。
愤怒之余,萧逐凤很快想明白了其中原委。
镇守北境多年,武棣手握重兵,深得民望,夏神宗不是不忌惮,只是还要倚仗武棣对抗北莽,即使心中猜忌再多,也不敢轻动北境军权。
如今北莽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恐怕再难翻起风浪,正是夺权的大好时机。
圣旨点名要曹酒衣留守青州,协助大将军狄昌明接手黑龙铁骑。
曹酒衣一夜之间喝干了十大缸酒,却仍无半分醉意,只是让宽大的衣袍酒味更浓,浓到自己心烦意乱。
直到武棣亲自斟了一碗酒,送到曹酒衣面前。
师徒对酌,皆是一饮而尽。
一杯下肚,曹酒衣有些恍惚。
怎么就,突然醉了呢?
翌日,清晨。
武棣带着三弟子周元风,启程前往国都安京城。
周元风要回安京,萧逐凤自然也没有再留在北境的道理。
当周元风提出要带萧逐凤同行时,武棣点点头,算是默许。
萧逐凤望着武棣,他雄伟的背影似乎苍老了些,本来话便不多的他愈沉默。
北境苦寒,鞑子凶悍,你一守就是几十年,无人念你不辞辛苦,无人念你出生入死,无人念你浴血厮杀,坐在龙椅上的,站在大殿前的,在江南宅院里纸醉金迷的,在酒池肉林里整日快活的,倒是时时刻刻没忘了忌惮你身上的修为和手中的军权。
戎马半生,值么?
三人三骑,出了青州都指挥司。
一打眼便看见持剑立于都指挥司门前的曹酒衣。
今日的曹酒衣,着了轻甲,梳了髻,少了几分不羁,多了几分凌厉。
曹酒衣身后青州城的大街上,是一望无际的黑龙铁骑。
曹酒衣长剑出鞘,随即剑尖朝下,“叮”的一声,插入脚下的青石板中。
随后伸出双手,摘下头顶的凤翅盔,抱在腰间,微微垂。
“叮”!“叮”!“叮”!“叮”!“叮”……
曹酒衣身后的数万黑龙铁骑纷纷效仿,齐刷刷拔出腰间佩剑,狠狠插在地上,力不能穿石者,任由佩剑倒在地上,随后摘下头盔,抱于腰间。
手持长枪的重骑兵,将长枪翻转,枪尖在下,抵在地上,也是摘下头盔,垂而立。
跟在武棣身后的萧逐凤被这动人心魄的场面所震撼,数万黑龙铁骑,无一人出声,只是默默地向这个威震北境的大夏军神垂。
于无声处听惊雷莫过如是。
行过绵延数里的黑龙铁骑,更加震撼的一幕闯入眼帘。
青州城宽大的街道两侧,乌压压地挤满了青州百姓。
自十六年前幽云七州失陷,青州便是大夏北境直面北莽的最后堡垒,与青州城一墙之隔,便是传闻中凶神恶煞残暴嗜杀的北莽大军。
虽然当年的大战在大夏王朝付出惨烈代价后于青州城外结束,可北莽百万雄兵铁骑依旧长期盘踞北境,厉兵秣马磨刀霍霍,大有一举吞并江南的势头,听到幽云七州那些骇人听闻的血腥传说,青州百姓,谁又不怕?
彼时青州城人心惶惶,青州百姓大都动了南迁的念头,却被大夏朝廷严令禁止,好似要把青州两百万百姓丢在这北境送死。
是武棣坐镇青州十六年,拉起一支黑龙铁骑,在青州城两处险关之外跟北莽打了大大小小几十仗,胜负皆有,却没让北莽百万雄兵铁骑踏入青州城半步。
这位雷厉风行的二品武者甚至将贪赃枉法欺男霸女的时任青州州牧直接打个半死,犯下此等重罪,大夏朝廷仅仅不痛不痒地斥责几句,还不是要仰仗武棣对抗北莽?
雷霆手段效果立竿见影,原本混乱不堪的青州官场开始海晏河清,青州城政通人和之下竟是一派繁荣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