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夜色就好像是一团化不开的墨汁,凝重当中又有一种动人心魄的压迫感。
就好像这夜色并非无形,而是可以摸到一般。
硕大的牛油大蜡烛把营帐里头照耀的如同白昼,散的那种焚烧蛋白质的呛人味道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诸位都是朝中重臣,现如今天子已不能理事。”赵深冷冷的环视众人,语气愈的阴冷了,就好像冬日的风一样透着森森寒意“几十万大军孤悬在外,一旦有不忍言之事生,必将无法收拾,你们得拿个主意出来才行。”
朱棣这次御驾亲征,光是带在身边的文武群臣就可以组成小半个朝廷了,被赵深以汉王朱高煦的名义临时召集起来的这些官员,无一不是位高权重之辈。
但这些个金冠玉带紫绶金章的朝廷重臣,一个个却全都噤若寒蝉,谁也不敢随便开口讲话。
只要看看站在营帐之外的那些杀气腾腾的火器兵,自然就能知道他们不敢开口的原因了。
就在几个时辰之前,赵深才斩杀了一个高官,大家全都亲眼目睹了他的凌厉杀伐,谁也不敢做那个出头鸟了。
虽然其中有很多都是带兵的将领,但他们的军队几乎全都停留在外围,这一带已经被赵深给严密封锁了,消息根本无法传达出去,自然也就没有实力和他叫板。
尤其让人感到绝望的是,原本还可以倚仗的宁阳侯陈茂,公然宣称“仅仅只是保障陛下本人”的安危,表明了绝对中立的态度,而且据很多人说,宁阳侯曾经和赵深一起面见过汉王殿下,这就非常值得玩味了。
不管怎么说,最有可能阻止赵深的近卫亲军已经是事实上置身事外了。
那么,也就只能是赵深说了算。
毕竟这里的人马,差不多有四成都是赵深的人马……
“本雅失里的军马就北边,还在不远不近的威胁着我军,此时断断不可以拖延,必须早做决断。”赵深讲话的调门陡然就提高了很多“诸位都是朝廷重臣,理应担起责任,我以为事急就应该从权,就应该由汉王殿下接管兵马,我等亦应以汉王殿下之马是瞻,你们说呢?”
虽然赵森还在反反复复的“征求”这些朝廷重臣的意见,但却没有哪怕一个人开口讲话。
大帐里的气氛沉闷而又压抑,就好像是一座没有任何生气的坟墓。
正襟危坐的那些文武群臣,仿佛没有生命的僵硬尸体。
“既然诸位都不开口,那我就拿一个章程出来。”赵深从来就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立刻就毫不避讳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大军不可以无主,当今之计,唯有从容撤回,护送陛下尽快返回京城。你们谁同意,谁反对?”
还是没有人说话,就好像诸人全都哑巴了似的。
“既然诸位都不反对,那我就只当是诸位全都同意了!”强势的赵深立刻就表明了自己的观点“从这一刻开始,由汉王殿下暂时代行陛下之权,接管内外诸军,总览一切军政要务。”
赵深的这几句话,说的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分明就是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
由汉王朱高煦暂时代理皇帝的职权,其实从眼下的局势来看,确实是最合适的选择。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楚的知道,其实这就是汉王在夺权,在夺取朱棣本人手中的皇权。
夺权呀,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保定侯,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保定侯孟善是靖难时期的老将,在这次北伐当中担任前军同知,差不多就相当于是朱高煦本人的参谋长。而且他在靖难时期的白沟大战当中,曾经亲自和朱高煦一起冲锋陷阵,属于典型的“汉王一党中人”。
虽然他也不愿意用如此直白的方式参与到这样的夺权行动当中,但他毕竟是汉王的人,既然赵深问起,那就必须表明态度了。
“我以为,镇远伯所言虽然并非万全之策,但终究是事急从权。几十万大军不可一日无主,眼下也就只有汉王能挑起这幅重担了。”
在保定侯孟善旗帜鲜明的表明了对汉王的支持和对赵深的赞同之后,其他那几个汉王系的将领就知道自己不能再装聋作哑了,一个个纷纷表示赞同。
“汉王党”的人已经充分表明了态度之后,赵深笑着看了看坐在左手边最靠前位置上的那个中年人“杨待诏,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我……”这个文臣明显是想说点什么,但当他看到赵深脸上的微笑变成了冷笑的时候,立刻就怂了,赶紧改口说道“我……赞同镇远伯之所言。”
“好,那就麻烦杨大人草拟一份诏令吧。”
这位杨大人,就是专门给皇帝起草诏书的官员,差不多就相当于是朱棣本人的“办公室主任”那个意思。
在赵深的“督促”之下,这位杨大人当场起早了一份诏令。
赵深捏着这份诏令,轻轻吹干了墨迹,然后笑呵呵的放到了一个胖乎乎的太监面前“孙公公,陛下的印玺是由你保管的,你好好的看一看这一份诏令,要是没有什么不妥的话,烦请您用上陛下的宝玺。”
虽然赵森的言辞十分客套,态度也很诚恳,至少看起来对他十分尊重,但这个太监却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乖乖的按照赵深的话去做。
几乎没有费多大的力气,赵深了搞定了这些文武大臣,然后就急匆匆的拿着这些诏书、调令去到了朱高煦的营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