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长了眼睛似的落到了生产队大队长佘大炮的院子里。
佘大炮住的是砖瓦房,地基到窗户用的是青灰色的砖,过了窗户用的是土坯砖,房顶上铺的不是麦秸秆,全是清一色的青瓦。
三大间砖瓦房,两间厢房,泥巴和着麦糠垒砌的院墙。
佘大炮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白面条,正蹲在院子里一棵大树下,用筷子挑起面条往嘴里吸溜。
“啪…”
足球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佘大炮端着的碗里。
一大碗白面条喂了地上的蚂蚁。
肚皮填不饱的年代,这一碗白面条老值钱了。
一般人家吃不起白面条,也只有他佘大炮隔三差五的吃上几回。
就这还是从清风村全体村民的牙齿缝里抠出来的。
佘大炮没穿袜子的脚被热腾腾的面条烫成了猴屁股。
他呲牙咧嘴地甩起了脚。
“妈的!踢球踢到本队长碗里,我扣你们工分。”
佘大炮抱着球往知青们住的集体宿舍跑,迎面碰上来找足球的戚民。
戚民是个脑子活络的人,看到佘大炮黑虎着脸,足球上又沾着汤汤水水,
情知不妙,却故作镇定。
“队长,吃了吗?”
“吃个鸟!一碗饭让球给砸翻了,脚也被烫出了泡,我找那几个兔崽子算账去。”
“队长,人长眼睛,球又没长眼睛,它咋就砸到你了呢?纯属意外吧。”
戚民为了甩脱嫌疑,事不关己地打着哈哈。
“戚民说得对,球又没长眼睛,砸到你纯属意外,关那几个年青小伙子什么事。赶紧回家吃饭,我这急等着刷锅煮猪食呢。”
佘大炮的老婆马秀英从院子里跑了出来,看见戚民,脸笑出了花。
在清风村,好看的男人没几个,戚民的样貌算顶尖的,他一露面能迷倒一片花痴娘们。
“戚民,吃饭了吗?没吃上家吃去,嫂子煮了一锅面条呢。”
马秀英挤眉弄眼地望着戚民,手还伸着去拉他那裸露在外的粗壮胳膊。
“什么癫!回家。”
佘大炮在清风村女人眼里的风头全被戚民抢了去,一直和戚民不对付。
常常分派戚民干些脏活重活,还横挑鼻子竖挑眼,工分说扣就扣。
队里每回分粮食,戚民总比别人少分不少粮食。
佘大炮野蛮粗暴,人狠心黑,又有权有势,戚民是敢怒不敢言,空长了一副强壮的大身板。
他眼巴巴地望着佘大炮抱着球走进院子,在佘大炮的大门外踌踌躇躇了好一会儿,焦灼的眼眸恨不得把足球给盯回来。
戚民无精打采地回到家里,李云枝带着两个孩子在睡午觉。
李云枝今天硬气了一回,锅不刷碗不洗,搂着宝贝闺女戚蔷薇睡上了大头觉。
她生第一个闺女戚娟娟的时候就没做过一天的月子,落下一身的病。
遇到刮风下雨,不是头疼就是腰疼,脑袋还整日昏昏沉沉的不清醒。
“孩她娘,睡里面,给我腾点地。”
戚民想搂着宝贝闺女说点悄悄话,手推了推已沉入梦乡的李云枝。
李云枝爬起身,睡到了床里面。
戚民刚搂着二丫头戚蔷薇躺下,戚蔷薇的奶奶一撩破布门帘走了进来,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站在门口数落。
“家穷必有懒人,说的一点不假。一家子人吃饱了就知道躺尸,能富起来才怪。人吃饱了,猪还没吃,不去喂猪吗?”
李云枝装睡着,没搭理她。
戚民大手轻拍着破布包裹着的戚蔷薇,懒懒散散地回“妈,这年头,能有几个富人。我干了半天活,就让我歇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