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殿一时间陷入了死寂。
刘宏原先喜庆的脸上渐渐阴沉了起来,笑容中也捎上了几分寒意。
这时,忽然听得身旁有人说了起来“陛下,老奴曾听人提起,并州刺史张懿为人恭和谦让,信义广著,想来是不会撒谎期满陛下。”
总算是有了人应声,刘宏也有了台阶,连连点头之余,还不忘赞赏的看了一眼这名在宫中执掌近二十年的老宦官。
这名双鬓微白,穿着身常侍刺绣服,戴有一顶黑色长冠的宦官名为张让,任中常侍一职。在刘宏不知的情况下,他借着天子的宠信,四处搜刮暴敛、以骄纵贪婪见称,在洛阳求见张让的宾客,经常在门口停着数百上千辆马车,堵住了府门,争相贿赂于他,以求高官富贵。
除张让之外,还有赵忠及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栗嵩、段珪、高望、张恭、韩悝、宋典十二人,都任中常侍,其父子兄弟分布州郡当官,贪污残暴,天子而不知,百姓们号之为‘十常侍’。
见到张让话,原先安静的朝堂开始有人出声了。
“臣以为张常侍所言不假,臣附议。”
“没错,臣也记得张懿此人,的确不是信口雌黄之辈,臣也附议。”
“臣附议……”
文官那方越来越多的人出声附议了起来,反倒是武官这边,没几个说话吱声的。
“这个老阉人,不知道背地里又收了张懿多少钱财!”
“谁不知道当初张懿担任并州刺史,就是你们中高望出的主意。”
“一群无根的东西,早晚某要将你们全都除掉!”
朝臣中不少的臣子敢怒而不敢言,只能在心中暗自咒骂着张让等人将来不得好死。
武官们大多都将目光投向了最前方那个身材不高、有些矮墩的中年男人。
就在天子准备作出决定的时候,这个下巴蓄有浓密胡须的矮墩男人开口了,“陛下,臣与镇北将军虽素未谋面,但其人能深得先帝信任,并且坐镇并州近二十年,至今仍无一个鲜卑人踏足雁门关内。其人的忠勇可知,绝非是刺史张懿在奏简中说得那般,胡乱指挥,怯不敢战。”
此人的话语一出,文官那边顿时鸦雀无声,再一次沉默了下去。
这个男人在朝堂之上,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几乎无人敢去招惹,车骑将军何进。除此之外,他还是当今皇后的兄长,朝堂之上叫他声何将军,出了这崇德殿,哪个敢不叫他一声国舅爷?
而且,洛阳世家和各地豪族们似乎格外看好这个男人,不少的豪阀世家子弟,都在为其出谋效力。
何进一出声,身后的武官们大多都有了底气,开始纷纷赞同附议。
文武两旁只有靠后的一小撮人,既不赞同,也不反驳,恐惹火烧身,静静的当着‘哑巴’。
听到何进的意见,刘宏觉得也挺有道理,只是,该听取哪一方呢?
思虑之下,刘宏不免有些惆怅起来“唉,阿(e)父和车骑将军说得都各有道理,这可叫朕更加难断了。”
两难之间,刘宏脑中忽然想起了一人,目光在文官队列中迅搜索起来,很快就定格在了那名面色泛黄而又微微靠前的朝臣身上,笑道“黄侍中,朕记得你平日里素来方案点子不少。来,你告诉朕,应该如何决断。”
被点名的侍中黄琬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刘宏居然在这个时候把如此烫手的山芋扔给了自己,这不摆明了是要坑死我吗!只要不是瞎子都该看得出来,这哪是什么谁对谁错的事情,分明已经上升到了何进跟张让两人的集团矛盾上了,不管说那一方对,都必定将会得罪另外一方。
当初黄琬就是因为出言耿直而得罪了权贵,被诬陷为朋党,遭禁锢二十余年,要不是太尉杨赐举荐,他哪能坐到如今的位置。
汲取了上一次的教训,黄琬在官场上是处处小心。如今居于朝堂,黄琬更是谨小慎微,伴君如伴虎可不是一句说着玩的笑话。面对天子的提问,黄琬走出行列,行了一礼,在没想到完全的答案之前,只能先勉强应付起来“回禀陛下,臣平日里与张懿、张仲并无往来,对两人也知之甚少……”
刘宏眉头一沉,黄琬的这个回答明显是随口敷衍,朕岂能饶你。
“但是……”
黄琬偷瞟到刘宏起了杀机的细微表情,立马改口,又说了起来“陛下是否还记得,在两人的奏简中都提到过一个人——吕布。”
刘宏眉头渐舒,好像在奏简中是有这么个名字,朝黄琬点了点头,“接着说下去。”
见到天子怒气稍缓,黄琬提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一半,“张仲说吕布有破敌之功,表奏他为绥边将军,而张懿却在奏折上说,吕布杀死校尉郑攸,理应处死。既然两人都在奏折里提到了此人,何不将其招至洛阳,令廷尉衙门严加审问,必能得知一二。”
刘宏听罢,大手一挥,大赞了一声“好,爱卿果然是奇思无穷,就按你说的办了。”
黄琬见天子重新展颜,赶紧回到了队列之中,刚才他心脏都快跳了出来,生怕刘宏说上一个‘否’字。
就在朝臣们皆大欢喜之时,刘宏又接着补充上了一句,“不过这次就不劳烦廷尉了,朕亲自来审他!”
“陛下,不可!!!”
刘宏这话把身旁的张让惊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出声劝阻“那吕布不过一介边塞武夫,岂能由陛下亲自审问。要是此人行为不轨,我等岂不是陷陛下于危难之境,还请陛下收回成命,交由廷尉审理。”
廷尉贺杵立马出列,向刘宏掷地有声道“陛下,还请交与微臣,臣保证不负陛下之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