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丽英便笑了,只是笑容冷冷的,并未达到眼底,“有个事,我一直想跟你说,你如今也大了,再过两个月,就十八岁了。你无父无母的,卖身给我,你的婚事自该我来做主。”
杏儿听她这么一说,心中不免忐忑,一张明月般的脸孔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情,但是却并未开口。
孙丽英见她没理自己,也不在意,径自笑了笑,“我瞧着四舅老爷府里,郑管家的大儿子义哥儿不错,长得又俊,性情又好,还识文断字,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若是也中意义哥儿的话,我就给你们说和说和……”
她话音未落,就见杏儿冷笑了一声,“大少奶奶如今是容不下奴婢了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孙丽英故作不解地扭脸瞧着她。
“大少奶奶自己心里清楚,我与大少奶奶相识于患难之时,那时并未嫌弃过大少奶奶贫寒,一心一意地服侍大少奶奶。如今大少奶奶富贵了,身边服侍的人多了,便想把我打出去了吗?”杏儿伶牙俐齿地质问她。
“我什么时候说要打你出去?”孙丽英也不生气,依旧语重心长地说。“我只是觉得你年纪大了,想给你找人家,这怎么就成了我容不下你,要打你出去了?”
杏儿神情坚定地说“大少奶奶不用再说了,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出去的,我愿意服侍大少奶奶一辈子。”
说罢,她转身就走,用力地将房门甩上,出砰的一声巨响。
苏月冷看不过眼,追了几步来到门口,推开房门冲着杏儿的背影道“杏儿姑娘的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也不知道这府里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杏儿停下脚步,扭身似笑非笑地瞥着她道“姑娘的脾气倒也不小,也请姑娘谨记自己的身份。”
“你……”苏月冷还待说什么,就见杏儿已经走远了。
她不禁气得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转回来对孙丽英道“英姑姑,她如今是越来越猖狂了。”
孙丽英不以为意地笑道“好了,你就别气了,当心把皱纹气出来,赶紧去打小丫鬟给我烧桶洗澡水,折腾了这么一趟,出了一身汗。天色不早了,你们也洗洗睡吧。”
苏月冷见她竟然这样不上心,碍于自己的身份,也不好说得太甚,只好沉默地去打小丫鬟烧洗澡水。
这一天晚上,上官杰没有回来。
孙丽英知道,军营里刚刚出了那样的事情,上官杰肯定得在军营里住几天,和这些犯人培养一下感情,不然的话,回头领兵也不好领。
一夜好眠,转天一大早,她吃了早饭,便来到工作间,继续磨镜片的工作,不时地和陪伴她的苏家姐妹说句笑话。
“大嫂,大嫂……”工作间的房门突然被人一下子撞开,上官文英气喘吁吁地从外边闯了进来。“不好了,大嫂,出大事了,你快去瞧瞧吧。”
孙丽英赶忙停下手中的活计,将已经打磨得差不多的水晶石放进水盆清洗了一下,用软布擦干,小心翼翼地放到旁边桌子上的一个锦盒中,然后问道“生什么事了?瞧你这模样,跟慌脚鸡似的。”
“刚刚账房的管事的来找母亲,说咱家公中已经没钱了,如今一堆要账的堵在账房,还对母亲出言不逊,母亲气得昏过去了。”
“什么?”孙丽英闻言赶忙站了起来,吩咐道。“清儿,帮我打水洗手。月冷,去告诉你娘,领几个侍卫过去世子妃的院子,别让世子妃出事。”
说着,她摘下手套和围裙。
苏尘清赶忙给她打了一盆水,伺候她把手洗干净,又帮她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和苏月冷两个陪着她一起来到世子妃的院子里。
曲氏已经带了几个上官杰特地留下来保护孙丽英的暗卫赶了过来,像几尊门神似的堵在院门口和屋门口。
她走进花厅,就见一个身上穿着淡青色长衫,外罩黑坎肩,头上戴着四方纱帽的男子站在花厅中,神情淡然中带着一抹桀骜不驯。
看见孙丽英,他神情倨傲地昂起头,从鼻孔中冷哼了一声。
孙丽英也没搭理他,急匆匆地走了进去,只见屋子里一片混乱,几个小丫鬟神情畏缩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上官文静手上拎着帕子站在床边,嘤嘤地哭着。
曲氏坐在床边,正在给世子妃掐人中。
兰姨娘迭声喊着“姐姐醒了!快,快去熬参汤!”
吴氏忙忙迭迭地就往外跑,“我去熬……”
曲氏这才站起身,神情凝重地说“赶紧请太医,来给世子妃开几剂疏肝的汤药,或是扎几针。”
兰姨娘道“已经去请了!”
孙丽英松了一口气,然后阴沉着脸问兰姨娘,“到底怎么回事?”
兰姨娘气得直抹眼泪,“别提了,刚才账房的刘管事来说,账上一个钱都没有了,”
“姨娘别哭,慢慢说。”孙丽英拍拍兰姨娘的肩膀,知道这兰姨娘一向是个厉害的,如今被气成这样,肯定是有了天大的委屈。
兰姨娘这才缓和了一下情绪,擦干眼泪道“咱们府里,一向都是月底给各个商家结账,今天恰好是结账的日子,刘管事却说,账上如今一个钱都没有了,没钱结账,所有的商家都在账房堵着门要账呢,让世子妃给想法子。世子妃便说找他要账册,他把账册拿来,世子妃说账目不对,刘管事却把世子妃给挤兑了一顿,说世子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知道外边的物价行市,诸如此类的话。还说世子妃这个家到底还能不能管了,若是管不了的话趁早让贤,以前二夫人管账的时候,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乱子。总之,最后就把世子妃给气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