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长生一直在水潭附近活动,也没往远处去,动身之后方才现林中的荆棘杂草已经长的很高了,自林下行走多有阻碍剐扯,一个时辰也走不出几里路,按照这种度,怕是到年底也挪不到渝州去。
无奈之下只能离开树林,来到路上,瞻前顾后,战战兢兢的往前走。
长生随身带着一个包袱,包袱里还有一套换洗的衣物,背着个包袱,怎么看都像是赶路的外乡人,想把包袱扔了又不舍得,此去阁皂山最快也得三个月,总得有套衣服换洗才行。
正在踌躇纠结,却现前面路上有人,定睛细看,是个背着柴草的少年,那人年纪跟他相仿,也就十三四岁,衣衫褴褛,脚上穿着一双草鞋,身后背着一捆木柴。
看到砍柴的少年,长生计上心头,三步并作两步走,赶上那少年与他交谈说话,那少年就住在附近村上,此番是早起上山砍柴的。
短暂的交谈过后,长生知道了此时乃是五月上旬,原来自己已经自山中待了三个多月。
商议过后,那少年将柴刀和背着的木柴交给了长生,而长生则将包袱连同里面的那套换洗衣物给了那少年,这时候衣服非常金贵,一套七成新的衣裳换把破旧柴刀和一捆木柴,那少年是占了便宜的。
即便那少年不曾吃亏,长生仍然自腰间摸出两文钱递给了他,他身上还有六十几文钱,省吃俭用,应该可以坚持到地头儿。
那砍柴的少年欢喜的接过铜钱,千恩万谢,帮着长生背负木柴走出几里,到得回村岔路方才将木柴交给了长生,少年身上还有半个吃剩的窝头,见长生不曾带有干粮,便将那半个窝头也给了他。
有了这套行头,长生心里踏实许多,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自路上行走了,一个背柴回家的农人是不会惹人起疑的。
这捆木柴很是沉重,长生背的有些吃力,本想卸下一些,细想过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儿,若是背的木柴太少,被有心之人看到还是会起疑心,还是背着吧,负重行远,心里踏实。
走出十几里后,长生还是卸下了那捆木柴,这捆木柴多是自活树上砍下的树枝,太重了,全部换成死树干柴,柴捆比之前更大,重量却只有先前的一半。
再走几里,长生又停下来了,他自路旁的树林中现了一棵梧桐树,梧桐五月开花,此时那梧桐树上正开满了粉色的花朵。
梧桐树的花朵是可以吃的,其中有花蜜,吃起来颇为可口,只是此物利湿通便,吃多了容易拉肚子。
吃那梧桐的花朵是次要的,长生主要是想砍伐一段树枝,梧桐树的树枝是中空的,可以藏东西。
起初他断头去尾的砍了一段梧桐树枝,打量过后感觉不妥,两头都有断口,容易被人现端倪,于是将这段树枝扔掉,重新挑选了一根,自下面砍断,上端保持原样,如此一来便只有一个断口,当做拐棍不容易被人现异样。
将四枚丹药和那点金子全部塞进中空的树枝,再用木棍紧塞封口,如此一来便安心了,除了那些铜钱,他身上再也没有惹人起疑的东西了。
安心的同时也有些许担心,那就是树枝中间的孔洞是扁圆的,先前往里填塞丹药的时候,几枚丹药的蜡封都被磨去了少许,不再是正圆的了,而是略呈椭圆,防湿防潮搞不好会受影响。
与先前的纵马狂奔相比,此时一步一步的往前挪显得异常缓慢,但长生并不感觉枯燥,因为在赶路的同时他一直自脑海里回忆千金翼方的上卷,将其中收录的病症和相应的药方再次梳理了一遍。
途中不时可以见到村庄,不过大部分的村庄都是残垣断壁,一副破败景象,倘若只是饥荒,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近些年战乱四起,你争我夺,城池乡村往复易主,村落破败很可能是战。。。
能是战乱所致。
走了一天,一个贩夫走卒也不曾见到,只有几个骑马的兵卒疾驰而过,还有就是遇到了几伙儿逃难的灾民,多的十余口,少的三两人。
傍晚时分,长生又遇到了几个灾民,这几个灾民应该是一家人,一对老夫妇,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孩童。
那对老夫妇的年纪并不大,应该还不到四十,之所以显老无疑是过度劳作加上食不果腹所致,老少四人面黄肌瘦,形容枯槁,互相搀扶,举步维艰。
长生独居数月,很久没跟人说话了,眼见天色已晚,几人还没有找到宿头,便与他们走在一起,说话交谈。
这四人的确是一家人,也的确是逃难出来的,青黄不接,食不果腹并不足以令他们背井离乡,官府的苛捐杂税是最要命的,交不上赋税地租就要以物相抵,无物可抵就要被抓进大牢,什么时候补上赋税什么时候放人,补不上就得死在牢里,逃出来不一定有活路,但留下只有死路一条,逃难逃难,逃的其实是牢狱之灾。
心生同情的同时,长生也多有疑惑,询问他们为什么不往山中去,自山中还能寻到吃的,似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下去,又自何处得来吃食。
那老汉无奈叹气,只道他们也想过逃入山中,但山中多有蛇虫猛兽,危险非常,而且山中也没有五谷米粮,只吃野菜也难能糊口。
老汉言罢,长生没有再说什么,他能在山中找到可食之物,不表示别人也能,大部分人也只认识为数不多的几种野菜,而只以野菜充饥,人会面黄肌瘦,四肢浮肿。
说话之间,长生现前面路边有片残垣断壁,此前他曾经和巴图鲁等人多次打劫驿站,熟悉驿站布局,看那院落结构,应该是一处废弃的驿站。
到得近处,果然是一处废弃的驿站,先前应该着过火,大部分房舍都坍塌了,只有东西两处厢房还有屋顶。
东面厢房保存较好,已经被别的灾民占用了,长生便走进了西侧厢房,那一家四口犹豫过后也跟了进来。
“你们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出去找点儿吃的。”长生放下木柴,转身离开。
趁着天还没黑,长生自山中四处寻找,有成片大树的地方往往找不到可以吃的东西,似翻白草,桔梗,沙参这类可食之物大多生长在向阳多石,杂草低矮之处。
夜幕彻底降临之前,长生满载而归,左手拎着一串翻白草,右手抓着一把桔梗,腋下还夹着一根四尺多长的粗大树根。
长生带回的东西,老汉一家只认识桔梗,翻白草和那根怪异树根他们都不认得。
点起篝火之后,长生开始清理带回的东西,那家人带有陶瓮,翻白草和桔梗取根蒸煮,而那根怪异的树根则切下一段儿埋进了火下的泥土。
半个时辰之后,篝火减弱,长生拨开火炭将那段树根挖了出来,实则此物并不是树根,而是一种名为葛根的药物,虽然外皮黑,里面却是厚厚白肉。
长生将那段烤熟的葛根砍做五段,自取其一,余下的分给了那一家四口,每人半斤有余。
那户灾民头一次吃这种东西,起初只是感觉气味颇为诱人,待得剥去外皮,小心尝试方才现入口香甜,很是粉糯,胜过粟米干饭。
眼见几人狼吞虎咽,长生心情大好,尤其是在众人冲其连声道谢时,他更是颇感欣慰,在没有遇到林道长之前,他在村里也经常帮助别人,却从未换来村民的友善和感谢,整个村子只有小二妞儿对他心存善意。
除了欣慰,长生还有一丝窘迫和些许紧张,他早就现那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并不是真正的男子,而是穿了男人衣服的年轻女子,而那个女子此时正在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