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鲜早年于庄集并非未曾进得茶楼小坐,仅是那边关之地如何可与汉京一较,更是自随姬伯入了匈奴便再未踏足中原。当下见得高朋满座之象甚为感怀,暗自思忖若是自身乃为大汉重臣恐将又是另一番情状。
“这位公子里边请!”店中小二见兰鲜一身华服非同寻常,便当其乃是富贵人家公子,即刻笑脸相迎,“公子乃是一人还是同高友小聚?”
“云游而来,独自一人。”兰鲜环顾大堂一遭,见并未有空闲之地转向小二便是笑道,“店家好生意。不知可尚有雅室?”
“哎呦,这位公子对不住了,鄙店雅室皆需提早两日定下,故而……”小二亦是踌躇,笑应同是急扫过一周,抬手一指,“此刻正值忙时,公子不若屈尊往之那处临窗之位与人共几如何?既是公子来京云游,必是人地生疏,若可得了热心之人相告一二,定可收获颇丰!小的送公子两盘干果以致歉意,若是公子不急,待闲暇了小的再与公子好生介绍一番京中名胜,必令公子流连忘返,如何?”
兰鲜听这小二如此周到笑意渐浓,将自入城门始那股憋闷郁结之气消去大半,暗道实乃名不虚传,京城繁华当真贩夫走卒具是较之别处大为不同。
“好,那在下便顺承小哥好意,仅是万勿令在下等候甚久才好啊,哈哈哈。”
“定是不会的,公子请!”小二忙上前引路,“该是小的多谢公子体恤。公子安心,稍待不过两盏茶,小的必会近前与公子详述。”
兰鲜随着小二至了临窗一张桌案前,见对面乃是三名较之自身年岁相仿之人便俯身落座,任由小二又是一番好言引荐彼此相识方颔致意。
“兄台乃是来京云游的?呵呵,可亦是获悉顾名公子现身京内才刻意慕名前来的?”同几三人定是这茶楼常客,如此随和且是见人便这等自来熟络言行令兰鲜倒是宽心不少。
“三位兄台有礼。在下确是因顾名公子来京方特意来寻的,呵呵。如此说来近日该是京内人满为患了?”
“哈哈哈,虽是笑谈,却是兄台此言非虚啊。”三人见兰鲜并非孤傲冷肃不愿与人相近之态,便更是来了兴致,不过片刻四人便已聊到了一处,无非皆是与顾名牵连的传言,仅是夸张至极——诸如什么武功盖世、少年英豪;世外仙人收得的民间弟子;大汉昌盛方得上苍相佑降此侠义之士……等等等等。
兰鲜失笑摇头,于这坊间流言真真哭笑不得,若非他同我尚算相识,恐是皆会信以为真、奉若神明了。
“兄台莫要不信,若非如此,去岁咱们与那匈奴狄戎之战岂会以少胜多?听闻过半匈奴兵卒皆是得见那顾公子犹如神兵天降般可悬于半空挥剑杀敌,才乖乖束手就擒以求活命的。”
“在下竟是不知这顾公子如此神通广大啊。”为免引来猜忌,兰鲜将嘲讽之语化作恭维之意,又佯装饮茶遮住了寒芒如冰的双眸。
“自是。却是,哎,人无完人哦。你等说,这顾公子如此所能非凡又是俊朗异常,怎就会是断袖、龙阳之辈呢,哎。”一人叹息。
另一人蹙眉,“混说!莫不是你家妹子求亲不成你便恶语中伤?”
“当真!你等未曾听得数日前流传之事吗?这顾公子与那龙家少将军龙泉乃是那等交情。”
“是了是了,否则因何定要于国公府暂住?”
“哦,如此说来,那新岁前龙家与齐家小姐婚事作罢亦是因此之故吧?”
“那齐家小姐当真可怜,于闺中苦等了那位龙少将军数载,孰料未来夫君竟是个断袖之人,哈哈哈。”
于此等绯闻,自是愈传愈真,似是他等亲见一般。此话一经起头,周遭临近的几张桌案又是凑上数人一并纷议,一时之间兰鲜便被闲杂人等围于其中,满耳具是宛如梨园话本子一般的“戏码”。
“怎就不实?我家婆娘三弟妹邻居的表叔便是那为齐府送菜的,据说那齐小姐被龙府退了婚后整日哭闹不休,自尽不得竟是往之满府人众饭食内下毒呢。”
“这,不合理啊,不该是报复龙府才是吗?”
“你这人正是个蠢的。龙家乃是将军府,又有周国公为靠山,纵然齐大人官居从三品光禄大夫,却终是文臣之家,那齐小姐区区女流,如何可得手?我思量定是欲要以此满府人性命胁迫皇上彻查此事,届时恐是将军府乃至国公府必是要倒大霉了。”
“此言差矣。难不成皇上还会管臣下婚娶之事?”
“欸,你不懂了吧,此事非是寻常之事,涉及朝臣声望,更是连累咱们大汉恐遭那起子蛮夷嘲讽。你想想,堂堂国公亲外甥竟是断袖之人,传出去将会如何?”
“我倒是觉着因得那龙泉乃是将军之身,这军营之内若是任由此等人……啊,哈哈哈,如何还能迎战强敌啊,哈哈哈。”
哈哈哈哈。
数张桌案、十数人同是哄笑而起,将本就喧闹的茶楼带得愈人声鼎沸、热火朝天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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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鲜亦是被没于人潮中大笑不止,却是须臾悄然离去,于这等众人具是互不相熟又是嘈杂之境内,自是未曾引来何人生疑的。
“大都尉,您可是回转了。”进了官驿房中,金百户赶忙近前,见兰鲜并无有异方为其解去貂裘。
“迟勉,你即刻前去联络咱们隐于京内探子,必要将光禄寺齐誉嫡长女齐纪云所有察查详实回报于本都尉,且是不得晚于明日入夜。”
金百户一愣,“还请大都尉明示,需得那女子何样之事?”
兰鲜微加思忖,“便是其被龙泉拒婚始,至如今之状。”
“喏。”金百户虽是心内不明却并未不敢怠慢,为兰鲜备下热茶便转身而去。
“龙泉,齐小姐,呵呵,有趣。”兰鲜净了手独自端坐案几一侧,手把茶盏面露奸险之色。
而此时的齐纪云,正是形容憔悴独坐闺房窗前呆。
“小姐,”可儿进门见得此景,那满脸愁容又深了几分。
齐纪云闻声将眸光转至可儿之身,见其面上所现便心下了然,转回仍是呆望窗棂轻声启唇道,“那贵女并不愿相助。”
可儿含泪近前,“小姐,那侍女推拒了奴婢所有钱帛,称作后宅女眷不便沾染此等是非。”微一顿,拭了拭眼角,“小姐不若再去相求大公子一番吧,往昔大公子甚为怜惜小姐,定然不致这般薄情。”
“哈哈哈,”齐纪云肆意而笑,“你也称作乃是往昔了!如今具是见我再无可用之处,如何还肯相帮?”仰之际那两行清泪延着脸颊滚落,“终是我过于自负,竟是将一线生机寄予未曾谋面之人身上!早该预见那贵女中意龙泉怎会将我如此伎俩看入眼中!恐是其仰仗家世身份便会令得龙家折服!区区一个山野女子再如何貌若天仙又怎能与权势相较!只叹我齐纪云非是生于泼天富贵之家啊!哈哈哈……”
“小姐!小姐!”可儿见自家主子如此状若疯癫疼惜不已!除去将齐纪云紧紧抱住以示安抚便再无言可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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