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已经乱疯了,他们根本不知道为何用作守卫的乡卒,开始了疯的杀人。
船上的漕吏顾不得岸上的人,见艄公们还在迟疑,抽出刀,就指着他们撑船。
但船撑得急了,直接和边上的舟船撞在一起。
五艘船直接侧翻了一艘,整船的人都被盖在了水下。
在河心的漕运船队此时见乱卒杀人抢船,纷纷起锚要逃。
但就在这时,离码头不远处的亭舍杀出一队人马。
他们扛着“陈”字旗,约莫二十多人,在一骑马武士的率领下杀奔而来。
还在胡乱杀人的乡卒根本没个阵行,遇到这严整队伍,顿时被杀散。
一个披头散的乡卒,持着长戈胡乱挥舞着,声嘶力竭。
但骑马武士,从马褡裢里抽出一手弩,拿箭上弦,一正中乡卒额头。
乡卒看了看远方,张着嘴要说些什么,但七八把环刀下来,顿成肉泥。
混乱起的突然,也弭平的很快。
这伙乡卒除了被砍死的,剩下的几个都被拉到骑马武士那。
武士居高临下,乜着眼,问到:
“何故作乱?”
一个满脸血污,右手被砍掉的乱卒听到这话,呸了一口血沫,叫道:
“那狗日的仓官,拿俺们的薪米去装船,留给俺们吃那狗都不食的陈粟,爷爷家里几口人没得吃,不杀他杀谁。”
马上武士,哼哼冷笑:
“新粟都给了你们,那陈粟谁吃?”
说完,也不看第二眼,挥手让人把乱卒们拖下去,砍了。
顿时,济水边,人头滚滚,腥气弥漫。
他们到的是祝阿设在济水上的一个码头,叫朝阳渡。
他们到这里时,码头上已经停了五艘百石的漕船。这会已经有徒隶在仓吏的指挥下,开始负粮装船了。
码头上有专门的仓吏,是来统计装船的货物的数量。
他们的责任就是让仓曹长官知道每年往荥阳的漕米数据,好应付每年的上计。
但实际上,这些真实的数据永远不会让上官知道的。
这些仓吏会统计两份牍册,一份写着真实数据,但只内部留档,另一份是给带领漕队的漕吏的。
这份牍册上只会盖一个章,具体数字是由漕吏到了敖仓时,根据船上具体的漕米数量,再填写。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如果你这样问一个仓吏,他一定会以积年老吏的口吻教导你:
“这漕运是有损耗的,这船上脚夫榜夫们吃的粟豆都是船上的,还有到了地方上,敖仓吏那边又要检查,因为他们会嫌粟或陈或潮,就会让他们带去晒。
这一来二去,出时的粟米数量和实际到的粟米数量就不对了。
这时候,你把出时统计的牍册交人家敖仓吏盖印,人家是不认的,他们是以实际到仓粟米来盖章的。
这种情况,那漕吏就只能再往回跑一趟,这就耽搁时间了。
所以,实际政务上,俺们都是给漕吏一个空印,让他们到敖仓了再实际写。”
如果你是一个新吏,可能就被这老吏的一番话给蒙住,真以为这是实际执行的缘故,但殊不知这都是方便了河道,上下贪污。
这会,码头已经停满了船,船队只能在河中心下锚。
之后五六个仓吏带着他们的帮闲就摇着橹,划着桨靠来,他们要检查船队的货物和身份符节。
就在大伙放绳,准备拉他们上船时。
码头上传来一阵厮杀声,紧接着就是火光冲天。
原来是码头上的草料场被人点着了。
度满和张旦这会也上了甲板。
他们自上船后就团结在张冲身边,之前一直在下面摇橹,听上面喊要验符节时,才上来的。
他们一上来,就看到码头火光冲天,原先在草料场边编织米俵的隶妾,有机灵的已经哭喊着跑开,但更多的,都被一伙乡卒杀死。
火光下是一堆类人形尸体,之所以叫类人,是因为这些隶妾被苦难生活折磨的,个个宛如瘦猴,已经没有一点人样了。
但也因为如此,那些乡卒杀起来就更凶残。
他们将隶妾的尸体砍得七零八碎的,断手断头断脚,有的断头上还插着一柄剑。
他们杀完隶妾,又杀向仓吏。
离得近的,是在那记册的仓吏,他直接就被砍了脑袋。
有一个使着戈的乡卒,把仓吏的脑袋挂在戈上,不断疯狂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