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阳暂时没有争吵,但皱起来的眉头就代表他的态度。
王玉娥心里有火气,握紧拳头,刻意压制,反而以退为进,放软语气,无奈地说道:“你先回成都府去,我和乖宝留下来就行。”
一听这话,赵东阳的眉毛反而更像不开心的毛毛虫了,心里纠结,道:“咱俩成亲这么久,啥时候分开过?”
“一个人睡觉,都不安稳。”
王玉娥长舒一口气,觉得丈夫还不算无可救药的地步,于是拉住他的手,又小声说道:“屋檐水,点点滴,落在旧窝窝里。”
“现在我们怎么对我娘,将来我们老了,宣宣、乖宝、巧宝和风年就怎么对我们,有样学样。”
“这几年,咱们一年回一次。”
“我见不到亲娘和哥哥的面,做梦都不踏实。”
赵东阳觉得这话有道理,于是鼻孔重重地出气,表情复杂,暂时无话可说。
既不赞同,也不反对。
王玉娥把乖宝叫过来,问她,愿不愿意在老家陪太姥姥几个月?如果不愿意,过两天就让白捕头带她回成都府去。
赵东阳盯着乖宝的小脸,心里重新燃起希望之火,指望乖宝和自己站统一战线,两个对付一个,把王玉娥劝服。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乖宝毫不犹豫,立马点头答应了,还冒充大人,小表情稳重,说道:“娘亲和爹爹没回来,我代表他们,帮太姥姥治病。”
“等太姥姥病好了,我们再回去。”
“否则,即使回去了,也不放心。”
王玉娥忽然吸一下鼻子,鼻子酸酸涩涩,把乖宝搂怀里,就像搂着贴心的小棉袄,暗忖:不愧是我亲手养大的亲孙女,和我贴心。孩子爷爷爱走就走吧,反正指望不上他。除了吹牛,他还会干啥?
乖宝伸出双手,也紧紧抱着王玉娥。
赵东阳站在旁边,很尴尬,感觉双手没地方放。
王玉娥已经下定决心了,又得到乖宝的支持,于是懒得再看赵东阳一眼。
过了一会儿,她平复心情,用手绢擦擦眼泪,吩咐赵大旺回家去,让菊大娘帮忙收拾换洗的衣物,再带过来,因为她和乖宝要在王家村住下来。
幸好她之前出钱让王玉安盖了新屋子,宽敞、舒适、房间多,完全住得下。
赵大旺答应一声,立马赶马车出。
这时候,屋顶上炊烟袅袅,饭菜已经开始冒香气。
村里的鸡“咯咯咯”地叫,肚子饿了,催促主人快点喂食。
吃午饭时,王老太坐在床上,没有上桌。
王玉娥亲自端饭菜过去,本来想喂她吃,但王老太不让喂,哭笑不得地说:“腿有毛病,手又没毛病,自己能吃。”
王玉娥笑一声,把碗和勺子递给她,道:“娘,想吃啥?跟我说,啥都有。”
王老太道:“别搞汤拌饭,我又不是两岁小孩。”
“喝太多汤汤水水,如厕麻烦。”
王玉娥不赞同,解释道:“李大夫让你多喝排骨汤,吃啥补啥。”
“何况,我陪你住几天,住一间屋,想如厕就喊我,我再喊哥哥嫂子帮忙。”
“不至于憋着你。”
她说话爽利,嘴皮子利索,王老太说不过她。
而且,听说她要留下来住几天,王老太心里高兴,于是千依百顺,不反驳了。
只不过,眼泪不听话。怕死时,流眼泪。感动时,也流眼泪。
两滴咸咸的热泪从眼角滑落,恰好落在饭碗里,无声无息。
王玉娥看见了,看得难受。
她常年在外地,一年才回一次,心里愧疚。
为了掩饰眼里的湿润,王玉娥转身往堂屋走去,用手绢擦眼泪,然后又端一碗饭菜去王老太屋里,陪着一起吃,边吃边聊。
积压了一年的心里话和家长里短,根本说不完。
王玉娥说巧宝练武的趣事,王老太被逗笑,差点喷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