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棵树被称为太岁,便是因为其在完全青铜化之后,表现出了无限生长的特性。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为了抑制青铜太岁的生长——这玩意儿快把枝杈顶到头顶的祭厅去了,研究员们不得不定时修剪它的枝杈,这些剪下来的枝杈最后都被做成了各种各样的祭器,据说拥有特殊的灵性。
实验日志上有写,青铜太岁在汲取了卢妙音全身的血管与血液之后,似乎将其生长的极限控制在了卢妙音的血管的伸展极限上,因此哪怕这里的研究院早已死于非命,这棵树却也保持着事故生时的样子,再无变动。
感情,这还真是个太岁啊。
夫太岁者,肉灵芝也,此物以青铜为肉,亦如太岁一般可无限生长,故而称为青铜太岁也不算是胡言。
听到这里,王沂河直觉的既视感越来越强,他忍不住开口道:“这怎么这么像是一场仪式啊?将自身骨血内脏分与诸有,他这是欲效仿盘古,以造诸神?”
朱棣也是有这种感觉,只是猜测毕竟只是猜测,在找到确切证据之前,猜测并不能作为定论。
遗憾的是,朱棣是有证据的。
但是他不能说,至少不能说给王沂河听,这证据来自于《仙砂返魂箓》,而有些知识,仅仅只是知道,就会被不知名的存在注视。
“这确实是一场仪式。”朱棣斟酌自己的话,对于这个年轻人,他尚存善意,前提是王沂河并没有坚定地反对他谋求复活之事,若是王沂河与他完全站在了对立面,哪怕明知王沂河极为可怕,他也不会惧怕。
“着散己有,布散诸造,以取众有之长,炳造诸神,定神正位,则尽返我身,再造鼎尊,此谓合神,谓聚他我,谓群照彼明,此成圣也。”
这并非《仙砂返魂箓》原文,而是实验日志所载,这位高级研究员对复活法的归纳总结。
与其说是复活之术,倒不如说是登神之法。
当然,只是书写者以为的神。
这一段话写得有点明,哪怕是王沂河也听懂了,他皱了皱眉头,试探着问道:“登神法?”
朱棣点了点头。
“我亦感到奇怪,二百年前她应该才步入近仙不久,尚未有开花结果的忧患,又身居高位,一人之下,她为何这般心急地要开启登神计划。”对于卢妙音对这个计划多做隐瞒,包装成研究复活之术,层层伪装,甚至以自己的报复作为其中一层伪装,其终极目的终于在朱棣的探查下显露。
竟是登神。
“真仙,亦可称为真神,日月星辰,天地法理,具为手中玩物。”朱棣道,“包括我在内,所有的近仙,卢妙音,温玄熙,王小六,我们的土壤上供养长成的果,皆为假果,只是类仙,近仙,假的终究只是假的。”
“她想要以此法登神,成就真果,真被她成功的话,她就能摆脱开花结果的结局,反向吞没道果的主人,凝结属于自己的道果。”朱棣唏嘘道,“因为真果的高度远高于假果,只可惜她选的这个方法,最终结局只是将自己完全献给另一枚道果,成为祂的一部分。”
“这一回,她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很显然,这本书的主人,至少也是个真果,一位真仙。”
“那么这里有一个很大的问题。”王沂河很是疑惑,“二百年前的卢妙音,才刚刚步入近仙,她本该有漫长的时间去规划,她为何会这么着急?她不该这么着急。”
“不要着急,我去的下一个房间就是答案。”朱棣道。
“离卦?”
王沂河疑惑的表情让朱棣笑出了声:“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
朱棣突然压低了声音,他靠近王沂河,好似在说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我看到了一颗道果。”
什么?!
“可是……”王沂河猛地站起身,险些磕到朱棣的下巴,可他顾不得这些,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毕竟朱棣的说法实在有违他的认知,至少违背了此前他所得知的“常识”,“可是道果不是无形之物吗?”
“道果的确无形,但是它可以有载体。”朱棣举例道,“就比如之前的林亦奇,他就算是我的道果。”
“他整个人就是一颗道果。”
“而且,道果无形,但是却有相,结果之后的道果是会显化符合其道理的宝相的。”朱棣解释道,“我在离卦看到的,是一盆盆栽,我本以为这是一盆普通的盆栽,奈何在离卦中我未找到任何有关于这间房间的记录,这种情况下在房间的正中央摆着的这盆盆栽就异常显眼了。”
“哪怕他们为了隐藏这盆盆栽处于房间正中央而修改了房间的格局,使得此盆栽好似只是处在大门口,但是这样的实验室里面有一盆毫不相干的盆栽已是古怪,更何况,这还是一盆梅花。”
朱棣的意思王沂河瞬间明白,因为,卢妙音的法,便是《梅花易数》。
这一整盆梅花盆栽,便是卢妙音的道果,但是朱棣目光如炬,他没有废太多力气,就看出这颗道果的结果,是在近日,事实上若非他怕有误差,在他看来,这枚道果甚至是在他进来的这一刻结果的。
“你的意思是,二百年前,是有人让卢妙音以为自己要结果了,因此她才一夕之间陷入癫狂,疯狂地要找寻登神之法。”王沂河叹息道,“这样的人物竟因一场骗局陷入此种境地,实在可叹。”
“这可不是简单的骗局,能让一位易道大家深信不疑,可不比登神简单多少,更何况看这样子,这枚道果在结果的这一刻,道果的原主人连看都没来看一眼,对这可谓是忌惮得很。”
《梅花易数》乃中古邵雍大作,说起来,这位伊川翁也是倒霉,二百年前的《皇极经世书》也是他,结果之后还未潇洒几日,便因为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被摘了性命,今日好赖结了果,却是渺无音讯,他判断自己哪怕投下一道视线都会被吃抹干净,索性就抛弃了这颗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