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真的有时空胶囊就好了,把我们都留在最美好的那一刻。”赵爽闷声说。他用后脑勺轻轻蹭了蹭我。这一举动激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跳起来去为奶奶续上香烛。
赵爽则在一旁端坐着,脸撇向一边,肩膀微微颤抖。我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这个二货还是跟以前一样,被我欺负惯了,偶尔找到机会捉弄我一次便会高兴的找不到北。照以前我会狠狠地反击,今天,算了!我倒是希望笑容能够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
等赵爽笑够,我从墙角的箱子里取出一瓶纯净水,拧开盖子递给他,他皱了一下眉头,似乎对我帮他拧瓶盖有些不满,但也没说什么,接过水喝了一口便放在了脚边。我拿过他的水喝了几口,把水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回到他身旁。
“祥州离我们那不远,我以后可以经常去找你吗?”我想了好一会才对他说。
赵爽抬眼盯着我,在我开始担心他拒绝的时候才“嗯”了一声,还点了一下头。我有点高兴,至少他不讨厌我打扰他的生活。
“我可以每天给你打电话吗?”我赶紧追问。
“不行!”他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但是眼里盛满笑意。我对他的回答有些懵,又想耍我是吧。过了好一会他才接着说:“出任务的时候不方便接电话,我每个星期发两次信息给你报平安行吗?”
他果然看透了我的心思,我暗叹着回敬了他一个“嗯”。
二姑今天起得特别早,天刚泛白,她便张罗起早饭。我们吃完早餐,赵爽就急着起身告别,我一把拉住了他:“我跟你去大奶奶那儿住!”二姑和二姑夫同时诧异地看向我。
“奶奶的床我睡不习惯,我晚上再回来守灵。”我向二姑解释道。总不能说奶奶一直站在床头不停念叨,我害怕吧。虽然我坚守无神论,但昨天的事找不到科学理论来解释。
“该来的宾客都来了,灵也没必要一直守,你晚点回来上香就行!”二姑说着开始收拾碗筷。我听出她有些不高兴,赶紧给赵爽递了个眼色,他点了一下头,和我一起帮二姑收拾起来。
“行了!行了!你们快回去休息吧!熬了两天,大老远的回来都还没缓过神呢!”二姑客气地说。
();() “二姑这几天受累了,既要打理灵堂,又要安排我们起居。有大叔和婶子帮忙还能轻松点,他们回去后全靠二姑,我看着都心疼。”我暗暗为自己的狗腿点了个赞,端起一堆碗筷去清洗。赵爽拿起抹布迅速地擦桌子,与我默契配合。
二姑笑了一下,说话的语气温和不少,没了刚才的客气:“这里交给你们,我去收拾院子。”
“哎!”我爽声应道,其实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一切收拾停妥,我到奶奶房间里取回背包,再次向二姑道别才跟着赵爽出门。
我们回到大奶奶家几乎倒头就睡。这两天没休息好,我以为自己会睡到天黑,没想到醒来时才下午五点。没有噩梦,没有奶奶絮叨,只是再也睡不着。
赵爽在身旁打着轻酣。“要是真的有时空胶囊就好了,把我们都留在最美好的那一刻。”我又想起他说的那句话。“时空胶囊”一个念头在我心中滋生。我用脚踹了一下赵爽,他翻身眯着眼瞥了我一下,有些不耐烦地哑着嗓子问:“干嘛?”
“我们去槐树那把时空胶囊挖出来吧?”我故意提高声调,想把他从睡梦中扯出来。
赵爽听了,立刻翻身背向我,一副懒得理我的样子。我不甘心又推了推他,见他仍不回应,只得作罢。
可时空胶囊像是一件重要的,必须马上去完成的事似的困扰着我。我决定自己前去挖挖看。我爬起身,故意从赵爽的头上跨过,这小子丝毫没有反应,看来是又睡着了。
我背上随身小包,四下寻找大奶奶的身影。大奶奶家的院子很大,足有两个足球场并在一起那么大。门厅正对着院子门,厨房设立在院门西侧,我想应该是西侧吧!反正我也找不到北。厨房边上还挖了一个地窖,我从来都没有下去过,因为我对地下世界有些惧怕,是那种原因不明的恐惧。院子东侧种着一些蔬菜,我走到菜地旁寻找可以挖土的工具,最终挑中一个小铲子拿在手中掂量,嗯!还算趁手。大奶奶呢?奇怪!难道去串门了?我嘀咕着。
当我一只脚刚踏出院门,一个声音吓了我一跳“墨儿,起来了呀。”原来是大奶奶,她坐在门边的小板凳上,正仰头看着我笑。
“嗯!大奶奶。赵爽还在睡呢!”我笑着应道。
();() 大奶奶伸出干枯的手拉住我的,我顺势坐在了门框上:“大奶奶,我们都在里屋呢,你坐在门口等谁呀?”
大奶奶看向我的眼神暗了暗,仍旧含着笑意回答道:“启明还没回来呢!他好久都没回来了!”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大奶奶也认为启明叔没死?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安静坐着。
大奶奶也不说话,只拉着我的手端详着我。可能因为眼神不好吧,她微眯起眼睛,被人这样盯着无论谁都会尴尬,但她是大奶奶,我不能甩手走开。只得放松身体,转移注意力打量起她来。大奶奶浑浊的眼球像是蒙了一层白霜。脸颊几乎没有肌肉支撑,皮肤像半透明的蜡纸包裹在骨头上,我怀疑把那样的皮肤提起来一定能透光。缺少牙齿的嘴唇瘪陷后缩,看不清颜色,但仍努力的扯着嘴角露出微笑。干枯的手上布满老年斑,皮肤下青色血管微微鼓涨,显得关节特别突兀。我脑子一激灵,时空胶囊又从心底里冒出。
“大奶奶,我想去老宅那边逛逛,看看那里变成什么样子了。”我打破沉默,莫名想从大奶奶的手中挣脱。
她皱起眉瞥了眼我另一只手拿着的小铲子嗔怪地说:“去那里做什么?那里闹鬼呢!”
“啊?闹鬼?”我怎么没听说过?
大奶奶握住我的手紧了紧,有些被她捏疼了,可我不敢动怕打断她的思绪,她眼神移向远方道:“前两年说要把那里给拆了,建个活动中心。房子拆到一半的时候,四周响起了呜呜地哭声,一根房梁掉下来砸死了工人,从此再也没人提要拆那老宅了。”
这时我才敢抽动手臂,大奶奶察觉出捏疼我了,赶紧松手。“我就是去看看,什么也不动。”
大奶奶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转过身去,继续望向那条永远不会出现启明叔身影的路。
“大奶奶,我去了!”我向她道别。
她头也没回地轻声说道:“早点回来!”
当我起身走出五六米远的时候,听到大奶奶叹气说了句“冤孽啊!”我回头看了一眼大奶奶,她似乎丝毫未动,我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