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自造世开始,已经将神圣和亵渎、将尊荣和卑劣,刻进了人类的血脉之中,这才是奈落的秩序!
泰瑞必须要守护这份伟大秩序,作为帝国的未来国王,作为第一顺位的皇子,他必须要守卫着他的国土,必须要灭杀所有卑劣之人的谎言,这是他的责任,亦是他的正义!
从小时候开始,他的妹妹瑟曦就询问过他,‘所谓的正义是什么。’
延续传统,维系秩序,辉煌皇权,让人类的帝国、光辉的帝国在金色鸢尾花的海洋中继续伟大,这便是他的正义!
篡夺者安苏,仅仅只是仗着安南大公短暂留下的力量,就试图谋逆,实在是痴心妄想。
“贱民,”泰瑞皇子冷声道,“跪拜!”
被融化了的黄金权柄重新塑性,他不再退避安苏的星火,他将铺天盖地的黄金流火向着安苏的魂灵投掷而去,半神的皇权摧毁着安苏的精神世界,将那些火焰都给浇灭,都给泼金成金,都给锻造进金鸢花权杖的火纹之中。
泰瑞皇子的灵魂在被星火炙烤,但同时,安苏的灵魂亦被权杖所碾压。
他是半神,而安苏只是圣人——甚至只是准圣,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他的意志力,决计无法支撑下这场半神等级对拼。
更何况米尔顿的血脉受到女神的赐福。
只要这场光辉仪式继续,泰瑞就能从圣光中获得源源不断的恢复。
而若安苏结束这场仪式,那更如泰瑞所愿,无论是进还是退,都只有他才能胜利。
在金鸢皇权的权杖下,安苏的灵魂又体会到了下坠,不断地向着深渊坠落,无穷的重压压在他的灵魂中,灵魂的重压亦降临到了身体之上,他的嘴角溢出了鲜血,藏青色的眼眸更是被血丝所侵染,皇权在压迫着他的灵魂,要让他向着不存在的东西跪拜!
可灵魂的下落,安苏已经经历了两万一千六百次。
拥着怀中的浩瀚那圣光,安苏低垂着眸子,眼影散在他的眼帘里,看不清少年的具体表情。
在梅林魔法屏蔽中,他依旧看不见珞珈的样子,在仪式开始时,安苏还想着珞珈穿着什么样的衣服,也许是往常那般的雪白色百褶裙,或者是白天那套深色小礼服,亦或是洗得略有些白的素色修女袍。
从仪式开始,他们之间一直隔着一步之遥,不远也不近,所以安苏不知道珞珈所穿的礼服。
直到现在他触碰到了小圣女,才能大概猜到她今日的服饰。
衣料的质地比百褶裙要轻一些,轻薄得就仿佛融于指尖的薄雪,比小礼服要柔软,如棉花糖那般绵绵的,比修女袍子还要薄一些,有莎莎的质感,如雪般的轻薄,如糖般的绵软,似沙子般的温暖。
——也许是瑰丽而精致的白纱。
就像她的眼睛。
可珞珈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边境小镇的小姑娘,她只有在隐匿了身形、谁都看不见的情况下,才敢鼓起勇气抱着小小的心思,小心翼翼地跟安苏并肩走在纯白的仪典厅中,离得不远不近,走得不快不慢,笑得又轻又淡。
煌煌的烛火摇曳着她的眼眸,白纱的裙摆在神圣长阶上拖曳出花般的涟漪,小圣女压低脚步声压低心跳,赤着足和安苏踩着同样的步调,她也许在笑。苦涩而又胆小的青涩心思,只有她才知道,那一定是蓝莓味的味道。
梅林魔法覆盖了一切,所以谁都不知道,安苏也看不见,这份心情只有她才明白,也只有她才记得,但这便足够了。
珞珈把自己藏了起来,这样她就有勇气了。
“你有钱买这衣服,”安苏低声道,“没钱还债吗?”
他能想象珞珈买衣服的样子,也许拿出攒了很久的私房钱,也许好几个月不能去蛋糕店,她一个人在橱窗前肯定挑选了很久。她挑选的时候,也许低垂着雪白色的眸子,雾凇般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神色。
也许等她买完后,黄昏已经沉落了,也许她背后是一片玫瑰色的云,也许是一抹天蓝色的海,总而言之,当她挑选后,仪典快要开始了。
于是她身着盛装,却又遮住她的样子,她来到仪典厅的第一道台阶,安静地等待着少年的到来,垂着脑袋黏拈着衣角,等待着盛大仪式的开幕。
尽管如此,这件白纱已经没用了。
它肯定染上了血液——犹如纯白色的雪地里落了一地落红,血液是用水洗不干净的,只能用其他人的血来洗。
安苏抬起眸子,看向了泰瑞米尔顿。
“泰瑞米尔顿,你说的都是对的但你唯独搞错了一件事情。”安苏平静地道。
“尽是胡言!你只是一个虚假的伪物!”
在精神世界里,泰瑞冷声道,他的嘴角那癫狂而正义,“贱民,跪拜!”
“你错了,我并非未被女神所眷顾——”
那少年看着泰瑞,那藏青色的眸子里升腾起最璀璨的光辉,他将那神的权柄指向黄金的权杖,拥着那份光辉,安苏轻声道,
“她早已与我共持这份权杖。”
他来参加这场仪式,其实也是做了预备方案,只是被废弃了。
这手段他以前也用过,尚在边境教堂的时候,他就利用模型复用的特性,将生命母神赐予的称号‘出生者’,以光辉女神的名义佩戴在了头上。
对于凡人而言,神明目光降临的效果是相似的,若是多个神明目光汇聚在一起,就算是祭祀也难以分出真假。更何况,这场仪式将不会在现世举行,而是在他们的精神之中。
从一开始,安苏就没打算只为光辉的女神献礼,诚如泰瑞所言,他承认自己是卑劣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