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悦意笑了笑,把剥了壳炒成金黄色的栗子塞到陆金枝嘴里,“男人的心,如海底的针。我可不敢答应你任何事,而且你这个时候给我谈这些,是否太唐突了些?”
陆金枝嚼着栗子格格直笑,“好好,我不说了就是,小女子怎敢唐突未来的齐王妃。”
几人都跟着笑了。
蒋庭芳趁机把话题赶紧转开,“对了,悦意,你还记得上次施粥会的时候,阮盈用什么还魂香救醒昏迷的林太妃的事么?”
陆金枝撇着嘴,“阮盈那个毒妇倒有些本事,我姑母说,林太妃对她印象不错,夸她的调香术是大梁一绝。她所调出来的安神香与众不同,真的能让她一夜睡到天亮而不感到疲乏。”
“所以前些日子就把她接进了宫,日夜在跟前侍奉也就罢了,听说有意封她为第一香师,还准备赐宅邸。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她的好事被丹阳长公主之女陈兰雪给打破了。”
宋悦意听出了兴致,赶紧追问,“陈兰雪怎么打破的?快说来听听。”
蒋庭芳也生了好奇之心,“虽然我听说是陈兰雪劝阻了林太妃,却不知道她是如何劝阻的。你若知道,就给我们说说,让我们高兴高兴。”
陆金枝喝了一口茶,把手中猫放开了,才一手撑着下巴不紧不慢道:“听我姑母说,陈兰雪进宫去拜见林太妃,不小心打湿了阮盈的衣裙。阮盈被林太妃身边的一个太监颂公公带去换衣,好久未归。等人现的时候,那颂公公竟对阮盈行了不轨之事。”
“林太妃怒得要杀了那太监,陈兰雪劝说,颂公公跟在林太妃身边多年,是最贴心的人。一时鬼迷心窍,还罪不至死。正好林太妃喜欢阮盈的调香术,木已成舟,为免丑事外扬,不如把她和颂公公凑成一对,两人对食,此后都服侍在林太妃身边,算是两全齐美之策。”
宋悦意暗抽了口凉气,没想到陈兰雪玩起阴招来如此之狠。
为了一个谢璟令,她竟敢把手段耍到了林太妃面前。原本以为她只属直来直去之流,心里不舒泰找个人把阮盈杀了便是。
她却杀人诛心,把阮盈终身禁锢宫中,日夜只能被一个太监折磨。所谓的表哥,和名不正言不顺的儿子,在陈兰雪的手段下,阮盈这辈子只怕都再也见不到了。
这是不是叫谢璟令和阮盈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他们一家三口,此后怕是只能天各一方了。
没想到这一世的提前布局,利用玉琼对阮盈的恨,竟能让阮盈落得如此下场,谁又能说不是解气万分?
蒋庭芳想起以前谢仁怀还曾向蒋家提过亲的事,不由心有余悸,“那阮盈就没有说什么?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岂会就此罢休?”
陆金枝讥笑,“她的靠山是谢璟令。如今谢璟令自己都背负数条人命和大案,自身难保,她哪里还有底气跟陈兰雪对抗?何况林太妃真要赏赐她的话,又岂会应允好好的女子配给一个太监?”
蒋庭芳叹道:“也就是说在高高的宫墙之内,权势便是一切。任是女子再有计谋,位高者随便一句话就能掌握其生死,捏死她犹如捏一只蝼蚁般简单。”
几人都静默了下来,怪不得人人都尊崇权势,追逐权势,不仅仅是利益使然,更是因为在权势面前,生命已显得微不足道。
那种掌控别人和高高在上的快感,谁又能说不诱人呢?
与此同时,在刑部大牢,一片阴暗潮湿的牢笼里散着腐朽难闻的气味。
穿着已经结了老污垢囚衣的人犯个个胡子拉碴,死气沉沉地窝在牢笼一角的草堆里,一动都懒得动,毫无生气。
而在距这些囚犯较远的地方,僻有一间单独的牢笼,里头的人犯虽着囚衣,却比别人干净。
脸上的胡须也似刚刚被清理过,头依旧乌黑,高高束成一个髻,神情更是冷静自持,不见一丝颓废。
此时他正端坐在一张陈旧的小几前,慢慢吃着其他囚犯想也不敢想的三菜一汤。
当他把最后一口汤喝完的时候,阴冷的走道上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
他不急不忙地用巾子擦了擦嘴角,又喝了几口水,那一众人终于走到了他的牢笼前。
“进之,没想到每次兰雪一来看你,就会给你送上这些补身子的好东西。看来她已经对你死心塌地,非你不嫁了啊。”
牢笼上的锁被打开,太子周耀煜那张孤傲的脸出现在了牢笼里。
谢璟令那形容依然俊雅,没了以往的冷峻,成了阶下囚后,倒是平添了几分柔和。
他不紧不慢起身行了一礼,“太子殿下谬赞,罪臣受之有愧。”
周耀煜甚为欣赏地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坐下,身边的太监立即在另一条板凳上铺了一条洁白的软垫。
周耀煜大刺刺坐在了软垫上,有几分无奈道:“你也别怨本宫为何还没把你的案子抹平放你出去,实在是那周朝晏下了决心要置你于死地。
“他不仅把你栽害苏县令贩卖私盐的事抖了出来,而且还找到苏县令被流放的家属,以及那些江扈县衙在猴子山全部殒没的衙差亲属,他们齐齐呈上对你相当不利的证据……”
“进之,那件事你做得太过狠辣了些,因为当中还牵涉到肃政廉访司的几个查案人员,那些人身后都有些背景,当时宁王给你做了手脚,让廉访司的方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揭过了。”
“可是如今谢东哥已成了方大人的乘龙快婿,谢东哥又死抓住你不放,方大人就为他提告出了更多的证据。”
周耀煜喟叹了一声,“几十口人,你伙同巴虏人一口气杀了个干干净净,眼下事情全部被揭露出去,如今你在上京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那点功绩早被淹没,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
“就算本宫有心放你出去,你在这京城里怕是再也没有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