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悦意估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才叫住留云。
随后走到被温妈妈拉住的玉琼姑娘面前,和声细语道:
“你虽出身风尘,听说也是个清倌。你本想洁身自好,却又无名无分跟了五爷,说出去就是跟男子淫奔。就算日后一顶小轿抬你入房,也是先奸后和,于薄祚寒门之家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所以并不是我要棒打鸳鸯,阻止你和五爷在一起。而是你的身份和行为一直都在被老夫人和四爷诟病。”
“你若真与五爷两情相悦,想与他执手百年,便让他有责任、有担当地给你一个名分。而不是图一时之快做出这般男盗女娼的行径。”
“你我皆是女子,立于世间不易,不仅要顾及自己的清誉,还要为自己将来的子嗣作打算,才得长久。”
“古人云,人唯有自爱,别人才能爱你。”
“你若认为我说得有道理,你且身正影直的离开,等他日五爷不再权衡权势利弊答应明媒正娶你了,你再堂堂正正嫁进来,日后这谢家才会有你一席之地。”
“今日我也只能言尽于此,之后你想怎么走,且自己看着办……”
她的言下之意,并不是她在阻止谢仁怀与她在一起,而是谢老夫人和谢四爷的意思。免得阮盈的一番挑拨后,人家把仇恨转嫁到她身上。
此番劝解,也是希望她能借谢仁怀对她的迷恋,能名正言顺的嫁给他。
这两货一个心术不正,一个又蠢又歹毒,天造地设的一对,一生一世最好,免得去祸害别人家的好姑娘好儿郎。
玉琼听她说得大义凛然,还十分言之有理,又恰好说到她心尖上,不禁对这位传闻中的谢家表姑娘多了几分敬服之意。
试问她一个出身青楼的女子,若不想有个好归宿,何苦从良?
若不想谢仁怀给她一个名分,她又何苦听说他去相看蒋家二姑娘故意出门招惹黄作海?
但是所有的心思最终都是要男人不计一切得失的敬她爱她,她方能在芳华不在的时候得到一个真正的归宿。
她低头冥想着,人虽未动,心底里已下定了决心。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就在李嬷嬷吩咐几个婆子去抬谢仁怀之际,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冷喝,众人扭头一看,竟是身着深青色官服的谢璟令手持马鞭回来了。
刚刚都好似快要死了的谢仁怀一听此声,顿时扒拉开一个婆子的大脚大声惨呼,“四哥,快救我,我快不行了……”
谢璟令没想到谢仁怀的脸是从几个婆子的裤管间露了出来,而且还是鼻青脸肿,嘴角鼻孔都还溢着鲜血。
他脸色一变,箭步过去,一把推开几个婆子扶起谢仁怀,“怎么回事?难道是黄作海敢打上门来?”
谢仁怀想再说话,喉咙里有血冒出来,只能出“咯咯”声,抬手指向居高临下站在几步开外的宋悦意,憋屈得眼泪直流。
“不是黄作海,是宋悦意,是她指使她的小厮留云对五哥动的手。四哥,刚才她让人打五哥的时候好不威风,完全不顾及五哥被人用过刑的身子,说要把他往死里打。四哥一定要为五哥讨回公道。”
见到倚仗回来,谢安平顿时来了精神,跑到谢璟令面前,好一阵控诉。
李嬷嬷想阻止她胡说八道已是不及。
谢璟令闻言大怒,他的弟弟妹妹连他自己都舍不得弹一根手指,宋悦意哪来的胆子敢打人?
他手中长鞭往地上狠狠一挥,鞭稍带动的风声力钧千斤,将地上的石子都击得四下里蹦飞。
“宋悦意,你怎么敢?你真以为我是接你回来耍威风的?”
然而他话音还未落,一颗飞起的石子竟迸射向宋悦意的面门。
虽然她戴有帷帽,由于力道太大,也能听到石击皮肉之声。
宋悦意一声闷哼,双手捂住额头,不待人反应过来,她已掩面奔了出去。
所有人都怔愣住。
阮盈刚好扶着谢老夫人走到正院,远远就看见一个戴着帷帽的身影冲出了敞开的侧门,心下正在奇怪,然后就见温妈妈和李嬷嬷从偏院里跟着跑了出来。
“你们两个年纪都不小了,怎的还如此不稳重?”谢老夫人不明就里,拄着拐杖提声斥责。
李嬷嬷已经惊得面无人色,“这个……”
温妈妈跺着脚,抹着眼角的泪道:“老夫人,您和四爷平日里不就是要我们姑娘多管束规劝五爷么?今儿您叫人堵了五爷的相好,反让李嬷嬷把我们姑娘拉出来当恶人。我们姑娘替您管了五爷的事,现在就被四爷给打了。您说这事儿该怎么办?我家姑娘为何要在你们谢家受这般折辱?”
阮盈闻言心喜,暗道今日之计实在绝妙,自今之后,令哥哥再无可能对宋悦意产生任何不该有的心思了。
谢老夫人听得差点要闭过气去,今日她为何就鬼迷心窍听信下人在门口说的话,一气之下定要叫人把那妓子给堵了,以至闹成现在不可收拾的局面。
“所以说刚才跑出去的是媛媛?”
温妈妈已经伤心得哭出声来,“我家姑娘不跑还能怎么样?难道还要任凭四爷继续打下去?”
谢老夫人怒骂,“畜牲,为了仁怀那个混帐东西,竟还动手打媛媛。李嬷嬷,你怎么就不拦着点?”
李嬷嬷有口难言,“确实是奴婢失职……”
谢老夫人把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拄,“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派人赶紧把人追回来?”
她已气得面色胀红,李嬷嬷不敢分辨,“老夫人注意身体,奴婢这就带人去追。”
偏院里,谢璟令也没想到他会失手,先还以为宋悦意只是跑回了春舒院,并不以为意,只是一边令人把谢仁怀抬回勤书院,一边派人去请大夫。
直到心细的阿福在他耳边低语,说表姑娘已经跑出府了,似乎伤得不轻,地上一路都有血滴……
谢璟令心里暗自懊悔,但一想到她重伤谢仁怀,是她动手在先,他又不是真要打她,不曾有错,也便释然。只让阿福着人先把人追回来。
留云眼瞅着宋悦意被石子溅伤冲出府,第一个趁乱追出门,左右一看,竟已不见她的人影,唯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驾着一辆马车“哒哒”而去。
他嘴角勾了勾,似已明白了什么,兀自退回了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