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要胡言!”谢璟令截断道:“我说了,他犯错,与你何干,怪也只能怪到我这个兄长头上。再说我前些日子已经给你爹娘去了信,我们的婚期就定在明年三月初六。这次我回来没有什么旁的事了,会与你一起操办我们的成婚礼,退婚之事莫要再提。”
宋悦意心惊万分,一切竟与幻境中的一世情形毫分无差。
谢璟令冬月十五回来,定下三月初六的婚期。没有让她回京,家里派了兄长来送嫁。
完婚后不久,她的身体每况愈下,被府医胡大夫诊断为将无法孕育子嗣。
不久后她去慈恩寺上香许愿留宿的时候,半夜现门口有个穿着破烂的三岁无父无母的小儿啼哭,便与之结缘,被寺里住持说是菩萨显灵,特意送给她这一世的孩子。
她欣喜万分,一再求谢璟令收养这孩子,并记到她名下。谢璟令被她求得不耐,勉强答应,才给小儿冠了他的姓,起名长庆。
她把谢长庆当心肝宝一样养在身边,甚至还带他回到娘家,让爹娘都认了他。
爹娘知她终生不能生育自己的孩子,怕谢家薄待她,答应将来一定好生培养谢长庆,给他请名师,教他六艺,让他能出人头地,给她这个嫡母争脸面……
直到她病死的那一刻,阮盈才左手牵着谢长庆,右手牵着谢璟令到她病榻前,笑意盈盈道:
“谢谢你,宋悦意,虽然你占了我谢夫人的名头两年,但是你也帮我养了儿子两年。如今你马上要死了,我就要成为真正的谢夫人。”
“放心,我们会厚葬你的,因为你父亲正跟侯爷施压,定要向圣上请封令哥哥为世子。也答应把你们宋家在上京最好的宅子送给我们居住,还要为庆哥儿请钟老先生为开蒙老师。”
“将来我们庆哥儿的前途不可限量,若有那封侯拜相之时,届时我们一定让他去你坟头上两柱香,以慰你在天之灵。”
跟着她又压低声音附在她耳边道:“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其实你并非真的不能生育,而是令哥哥为了让你认下庆哥儿,日日对你下了药,好借由你宋家之力为我们庆哥儿铺就锦绣前程……于是不知不觉之间,你就成了这副鬼样子。即便是死了,也没人能查出是被毒害。”
一声声,一幕幕,仿佛还在眼前,令人浑身生寒……
屋子里传来谢老夫人和钱氏等人喜笑颜开的称道声,宋悦意半句也听不进去。
好一会,才强按住嗡嗡直响的脑门,告诫自己不能乱了方寸,仍温声道:
“既然表哥已定下了婚期,我也不能不识好歹。可是我身上这病已三月有余,胡大夫也想尽了办法,说是水土不服,都不得其所。好在老夫人身体渐康,表哥已回,我也确实思乡心切,希望近日就能回去上京,这身病体说不定马上就能好个七七八八。来年嫁娶时方不失体面。”
谢晋和钱氏眉心同时一跳,人来时好端端地姑娘,若叫她这么个鬼样子回去,那宋侍郎还会同意再将女儿嫁来么?
再者若在路上病死了,宋侍郎岂会轻饶了他们?
谢晋忙阻拦道:“哪有什么水土不服?媛媛,你的病一直不好,定是那府医胡大夫的医术不佳。再说你拖着病体回京,一路上千里,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也无颜见你父母。这样吧,进之,稍后就让人多找几个江扈的名医来,就不信没人能把她的病看好。”
谢璟令点头,“三叔说得在理。表妹即将与我完婚,随州也马上快要大雪封山,以你这身子骨完婚前回京肯定遭受不住,我已经跟你爹娘提过路途遥远,不宜你往返,他们答应明年开春的时候就派人过来为你送嫁。在这之前,你就安心住在谢家。”
随后,他便唤长随阿福立即去外面多请几位名医过来看诊。
阿福领命而去。
宋悦意垂下了眼帘,谢璟令不愧是谢璟令,哪怕人不在江扈,也能事先把她的一切退路封死。
她袖底手指轻握成拳,忽然想起幻境一世中,她历经毒药侵体而不自知之事。
她不知那毒从何时开始,更不清楚这三个月躺卧病榻是否与那毒有关。
府中胡大夫是否参与其中她亦不知。
如今阮盈到了谢家,婚期被定下,京城回不去,只怕谢璟令已准备对她实施他们的计划。
她明明已修书家中,叫家里来人接她,为何事情忽然又变成这样?是不是哪里出了错?
现在她孤身一人深陷谢家,该如何才能死里逃生?
谢璟令没想到一说定了婚期,宋悦意就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愈认定她的所谓退婚是在欲擒故纵的耍手段。心里不耻得很,嘴上却又道:“不管怎么样,仁怀现在还在狱中,总不能见死不救。”
宋悦意不接话,钱氏问上了脸,“媛媛,仁怀再有错也是你表哥,你可不能置之不理。”
宋悦意抬起眼帘,勉强道:“我知道。可我有什么办法?”
谢璟令望着她,眸光里看不出任何情绪,或许也有一点点的冰冷,“稍后我用你的名义去向苏大人递拜贴。相信他不敢不给你这个面子。”
宋悦意脸色煞白,“为了五表哥,我的面子若有这般大我自愿意上门去求。就怕我还没到苏大人的面前人就倒了,表哥还要让我去么?”
“此事只怕非你不可!”谢璟令冷漠道:“你先歇着,我去递贴子了,等有消息了再派人接你。”
宋悦意怕自己崩不住情绪,现在她需要的是冷静,于是告了辞,直接回了春舒院。
阮盈和众人见了礼后,被谢璟令亲自吩咐住到了芙蓉院,并让管事给安排了七八个奴婢婆子去服侍。
跟着大家又商议了一会,便都散了,谢老夫人只把谢璟令留了下来。
“令儿,既然你与媛媛定下了婚期,就准备好好跟她过日子,这丫头确实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好媳妇。”
谢璟令沉默不语。
谢老夫人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与阮盈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可是你应该也清楚,只有媛媛对你的前途才有帮助。你现在把阮盈接到府里来,若是让媛媛现了什么端倪,她跟今儿一样闹腾着退婚的话,该如何是好?听祖母的,让阮盈住个两天了便着人送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