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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但去莫复问(第2页)

她另一手搭在膝上,抹去唇角的血。心绪一片苍白,只道

自己怕是要死了。

总将不怕死挂在嘴边,末了当真死得如此落魄,果然有些事是说不得的。

宋回涯自嘲作乐,思绪百转,又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紧跟着是严老一声叱喝:“别过来!”

“师姐?”

魏凌生的声音听起来远得有些模糊。

宋回涯侧过耳朵。察觉严老两步靠近,抽出把短刀,抵在她身前。

她鄙夷轻笑,一把握住刀锋,毫不犹豫地往心口推去。手心登时被利刃割破,血流如注。

那伤的仿佛不是她的血肉。她面上不见疼痛,只有叫嚣似的傲慢跟嘲弄。用肉体凡胎生生逼得对方手中铁刃怯,慌乱地要往回抽去。

“师姐!”魏凌生急得嗓音变了调,颤声乞求道,“不……不要。”

宋回涯双目分明已盲,可布满血丝的眼睛斜斜向上,却仍有种猛禽紧盯着猎物的凶残与冰冷。映着烛光的漆黑瞳孔,好似被人额外点过一笔,亮得慑人。

听着魏凌生温言劝哄,好半晌才有了反应,缓缓松开手。

伤口已是血肉模糊,宋回涯攥紧手指,泰然自若地将血擦在衣服上。

“师姐……”

魏凌生浑身的血液好似被冷水浇透,霎那间心灰意败,什么志求意气都被疲惫压熄了。他转向老者,嘶哑道,“严叔,我猜过许多人,唯独从没想到你会叛主。”

他嘴唇翕动,甚至问不出“为什么”三个字。

严老见他面容悲戚,竟先抑制不住哭了出来,老泪纵横道:“我太失望了,郎君。我再等不了。”

魏凌生惨笑道:“你要杀她,不过也是为杀我。何必多余牵连我师姐?”

严老闻言,却好似叫人踩中痛脚,激动指着他吼道:“我就是恨你如此!你不要那些慈悲,别守着你那些仁义了!”

严老捶胸痛呼道:“当年将军若不是被胡人困在边地,不敢抽兵回京,如今谁主天下尤未可知。先帝分明是窃国之贼啊!好不容易熬到那贼人死了,他儿子登基,比他还不如!左右摇摆、蠢不自知,偏偏又喜自作聪明、挟势弄权。他从来防备忌惮你,可你呢?只你还顾念那点兄弟情谊。对他悉心教导,为他除残去秽。若是有用,将军不至于枉死!当年我劝将军别退,他不听我,如今你也一样!为何你不能同高清永那般狠下心肠?总有人要死的,可这毒疮得剐啊郎君!纵是削下肉来,几万、几十万,也得剐啊!殿下!”

魏凌生听得呆住了,讷讷道:“所以你信高清永?你怎会信他的鬼话?他手段如何酷烈,他的私心你瞧不见吗?”

“我不管他私心如何,他愿意北伐。”严老强忍住抽噎,声音随追思柔软下来,“我儿想家了。那么多死在光寒山下的将士,该回家了。”

屋外传来连天起伏的冲杀声。刀剑相击的锵鸣声好似疾风骤雨弥漫四野,听得人心生恍惚。

护卫拉住魏凌生,神色紧绷道:“殿下,有刺客,我护你先走!”

说罢

又扭头对严老苦口劝说:“严叔,拿出解药吧。你与宋大侠又无冤仇,没有非杀她不可的理由。()”

&1dquo;_??敧葶??????澃?澃??????葶?祙敧虎?▔[()]▔『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严老苍衰的脸庞露出个苦不堪言的笑,“今日郎君若能留得命在,也请记住这个道理,一念疏忽,是错起头。”

魏凌生执拗地站定不动,宋回涯又忙于调息压制毒性,院内兵器交奏声愈烈,护卫无可奈何,只能杀出门去,拦住外面的刺客。

“究竟是谁有错?!”

魏凌生面上肌肉痛苦得抖,深深凝视着面前这位亲如父兄的长辈,咬牙切齿地道:“高清永或许曾也是个有进取之心的肱骨。可是自先帝去世,他独握权柄,一切都变了!他只想谋他高家的基业,再不管大梁的死活!只这次灾祸,死了多少百姓,充他一人家财?”

严老神色已近癫狂,一字一句地争辩:“自古变法者,皆不善终!没有权,如何变得了法?可若要变法,何人会让你谋权?仁义道德,能叫多少人敢舍命追随你?天下又有多少寒窗苦读的有为之人,可以无畏功名利禄?光凭良知,你想从庙宇之上将他们拉下来?光凭抱负,你想叫将士横戈跃马收复失土?不可能。要钱!要成山的金银!谋身与谋国,只能二择其一!你什么都想两全,不过是痴人说梦啊……”

魏凌生崩溃大笑起来,笑得泪流满面,痛彻心扉:“荒唐,太荒唐了!”

严老也跟着苍凉哭嚎起来:“哪里还有路?还有哪条路?”

他抬起染血的刀,颤颤巍巍地指向魏凌生,低声道:“对不住了,郎君。”

他刚决绝地狠下心肠,欲要动手,角落的宋回涯如鹰隼突起,两手执剑,朝前一送。

剑尖刺穿他的胸膛,又沉闷拔出。

严老低下头,怔怔看着衣襟上飞晕染开的血渍,丢下手中短刀,捂着伤口前行两步,再无力支撑,直直栽倒在魏凌生跟前。

“严叔……”

魏凌生虚脱地跪到地上,探手摸向严老的脸,心中浓烈的爱恨与刺骨的仇怨,这一刻都化作一潭死水,平静下来。他低声轻语地问:“你怎么不信我?严叔,我答应过的,叫大梁再不受胡人欺负。你怎么不先问问我?”

“我怕……”严老望着结有蛛丝的屋顶,没有焦距的眼神中最后流露出的是遗憾与不舍,嘴里呢喃着答他,“我怕呀……”

一次又一次,一年复一年,等得怕了。不知大梁的笛声,何时才能传过光寒山。

宋回涯粗重喘息,受毒性侵蚀,耳边杂音渐重,听不清人语。她担心自己很快五感尽失,不敢再多停留。站稳身形,拍了拍边上的桌子,示意魏凌生先同自己走。

她用双手摸索着方位,可目视处的一片漆黑叫她无所适从,一脚撞上横翻在地上的木凳,刚要怒,地上青年倏然跃起,朝她冲来,抱着她的肩膀转了半圈,将她护在身前。

从窗口潜入的刺客一掌正正拍在魏凌生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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