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滚滚饭店。
还没进包间,就已经听到老崔咋咋呼呼的声音,“三老板,这人都差不多齐了,你不上菜总得上壶茶吧!”
“马上来,马上来!”
光头何三的声音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我环视了一眼前台和大厅,愣是没见人。
“嘿,狗日的何三,生意忙成这样,该他财。”老崔的声音又从包间传出。
“你嘴欠成这样,别说茶了,水都不给你喝。”我笑吟吟地走进包间,只见热热闹闹一桌人都已经到齐了。
瑞子一见我,立马兴奋地喊出来,“老吴,咱们今天可来着了,秦总备了一件‘飞天’,这诚意,满满当当!”
我一听,略微有些惊讶,侧头对秦祺笑道:“秦总,你这手底下也太没轻没重了吧,不心疼吗?”
秦祺呵呵笑着,“今天不是庆功吗?再说了,咱们这一圈兄弟姐妹都不是外人,心疼啥?”
不一会儿,酒菜上齐,众人热热闹闹地喝开了。
酒过三巡,老崔问道:“老秦,今天到底啥事,整这么隆重?”
见老崔这么问,我心下诧异,问秦祺道:“秦总,你没给他们说?”
秦祺微微笑了笑,“喜讯嘛,当然要有些悬念才有仪式感。”
小菲闻言,也迫不及待地问道:“哎呀秦总,到底啥事儿嘛,我师傅都来了你还卖关子。”
秦祺定了定神,这才把云城那几位头头脑脑投案的事说了出来。
官婷笑道:“这么说来,是咱们那‘鬼迷心窍’的招儿有效果了?”
秦祺点点头,众人也是大喜。
官婷又看着我道:“吴诚,请鬼上身这事儿只有你能办,怎么大功告成了你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儿?”
我苦笑着叹了口气,说道:“‘鬼迷心窍’这事儿可不像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事儿全亏了傅小美,我可是欠了她老大一个人情。”
说完我这才把“皇气护身”的事儿告诉了众人。
瑞子瞪大了眼睛说道:“卧槽,还有‘皇气护身’?这公务员跟咱们普通老百姓还真是不一样。不过老吴,这事儿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起过?”
我面露尴尬,“我才入行多久?这事儿我也是听傅小美说了才知道。”
老崔呵呵笑道:“这‘百年鬼王’可不是哪儿都能遇到的,偏偏吴兄弟身边就有一位,这可是老天爷都在帮咱们呀,看来这寇彬怕是气数将尽喽!”
我又道:“其实整件事情到今天,这寇彬和桑采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一直不清楚,咱们完全是浑浑噩噩跟他们斗了这么久。这回恰好是因为‘皇气护身’的事儿,我才从傅小美口中了解到一些关键信息,基本算是摸清了寇彬和桑采的底。”
“噢,什么情况?”秦祺面色凝重。
于是我这才把从傅小美处得到的关于“龙晕”、“龙气”和“国运”的信息,以及我的推测说了出来。
听我说完,瑞子恍然大悟道:“奶奶的,原来这寇彬搞这么多事情是为了跻身副省级啊!嘿,这狗日的也真是丧心病狂,为了更进一步,杀人放火啥都敢做!”
小菲皱着眉,喃喃地道:“他现在已经是州委书记了,说难听点,整个云州呼风唤雨他说了算,难道这官儿还不够大吗?为什么还要不择手段去争什么副省级,多大的官儿才算够呀?”
老崔“吱溜”一声饮尽杯中酒,不紧不慢地道:“你个小丫头懂个啥?这不是官没够,是人的欲望难填呐!你回过头再看看这商海之中就明白了,那黄惠生钱还不够多吗?为什么他还要跟寇彬沆瀣一气?说到底,都是人心不足啊!”
老崔这话一针见血,众人无不感叹唏嘘。
我不由想起那明朝落魄王孙朱载堉所作的《不足歌》。
“终日奔波只为饥,方才一饱便思衣。衣食两般皆俱足,又思娇柔美貌妻。娶得美妻生下子,恨无田地少根基。门前买下田千倾,又思出门少马骑。槽头栓了骡和马,又思无官被人欺。七品县官还嫌小,又想朝中挂紫衣。一品当朝为宰相,还想山河夺帝基。心满意足为天子,又想长生不老期。一旦求得长生药,再跟天帝论高低。不足不足不知足,人生人生奈若何?若要世人心满足,除非南柯一梦兮。”
短短百余字,虽淡如白话,却把人性的欲望揭示得如此深刻。那朱载堉一生,从王爷之子,到罪人之子,再到一介布衣,可谓是大起大落,尝尽了人间冷暖。也许只有这种看清了人生百态的人,才能对人性的贪婪做出如此深刻的评价。
正思量间,又听小菲若有所思地感叹道:“权、命、钱!这么说来倒是桑采最实在,他是为了续命,难怪他最积极,昏天黑地两头忙。”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又都沉默了。人的欲望是最原始的追求,人这辈子便在这追求中耗尽了。什么时候适可而止?什么时候是个头?
良久,官婷问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她这一问,众人顿时哑然。
是呀,我们这帮人稀里糊涂地卷进这旋涡之中,看似替天行道,实则跟无头苍蝇一样瞎闯乱撞。
现在即便知道了他们的目的又能怎样?是去杀了桑采?还是去阻止寇彬晋升副省级?说实话,这两样我们都做不了。
秦祺想了想说:“依我看,现在一动不如一静,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小菲急道:“可我听师傅刚才那意思,虽然尸妖没了,但寇彬和桑采绝不可能轻易放弃。可还有什么办法能攫取‘龙晕’中的‘龙气’呢?难不成他真要把自己老娘活埋了?”
小菲说完,瞪着两个大眼睛看着众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众人也觉匪夷所思,但细想之下不禁毛骨悚然。
“活埋自己老娘?不至于吧!”老崔颤巍巍地道。
“所以我才说咱们最好静观其变。”秦祺道,“寇彬要真是丧心病狂到这地步,咱们唯有认输了。”
“认输?咱们不替天行道了吗?”小菲一脸懵逼地问道。
众人也怔怔地望向秦祺。
秦祺苦笑道:“各位别这么看我,如果寇彬真是这样的狠人,咱们不认输还能怎么办?不是有句老话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吗?咱们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等着老天爷啥时候睁眼,让他遭报应吧。”
秦祺这话虽有些消极,却也实实在在道出了目前我们束手无策的难点。是啊,寇彬若真要活埋自己的老娘,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一时之间找不到头绪,踌躇满志的一场庆功宴,在众人极度郁闷的情绪中偃旗息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