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红今日一身簇的金黄菊纹刺绣妆花襦裙,浑身洋溢着喜庆,听到罗棠笙问话,汀红忙摇摇头,转过身奉上等会要戴的红宝石彩冠,歪着头仔细的打量起自家小姐。
罗棠笙后半夜就起床了,请了京城顶好手艺的礼教嬷嬷帮忙绞面,罗棠笙虽没有母亲在身边从小教导,却也知道娘子绞面是很痛苦的,好在他爹请的嬷嬷手艺精湛,罗棠笙在这一关并没有遭受什么罪。
绞好面后,侯府的梳妆娘子上前,拿着粉刷在罗棠笙的脸上擦上厚厚的香膏,京城娘妆流行“红妆朱脸”,也就是在上胭脂水粉前,要将娘的脸抹白,然后再涂抹红色胭脂。
罗棠笙后半夜几乎没怎么睡,待梳妆娘子在她脸上涂抹时,她困的双眼都睁不开。
“大小姐的脸白嫩,倒省了白粉涂抹。”梳妆娘子满脸是笑,只浅浅的遮掉脸颊几个微不可见的小痣后,就没再继续抹粉。
罗棠笙忍着困意,檀口轻启,娇笑道,“劳烦嬷嬷了。”
“能为大小姐梳妆,是小人的福气。”
梳妆娘子嘴角放出笑意,夸赞道,“小姐眉如翠羽,腰如约素,肌肤细润如温玉光滑,如今薄粉敷面,越的明艳不可方物,姑爷见了,必定被大小姐迷的晕头转向。”
罗棠笙羞涩的抬起纤长的柔荑捂嘴掩笑,红艳似火的嫁衣袖口处绣着的凤凰花随着她一颦一笑遥遥颤动,衬着露出的细嫩手腕格外光洁白润。
待繁琐的娘妆上好后,外边的天色渐渐亮堂起来,罗棠笙认命的坐了两个钟头后,饿的前胸贴后背。
嫁娘上花轿后一直到洞房前,是不被允许吃东西的,老侯爷担心女儿饿出毛病,早早的让人备下了饱腹的红枣燕窝。
罗棠笙唯恐吃多了汤汤水水的容易小解,便只用了小半碗,才吃下去几口,就听外头汀兰喊吉时到了,罗棠笙担心刚才吃东西时不小心花了胭脂,急忙让身边的汀红察看,这般才有了开头那一幕。
汀红顺手将罗棠笙出嫁时要戴的礼冠放到罗棠笙头上,沉甸甸的冠花压着罗棠笙头皮痛,汀红忙找来润肤用的玉膏,在罗棠笙被压红的额头上抹起来。
边涂抹边心疼的嘟囔,“小姐今日且忍忍,等会去前院拜别了侯爷和夫人,上轿子后轿帘一放,您倒是可以摘下来轻松轻松,只不过到了姑爷家,怕是又要戴一整天。”
罗棠笙始终保持着微笑,拍拍汀红揉捏她额头的手,只见她脸色微微泛红,俏丽若三春之桃的脸上透着一股婚的娇艳,梨涡在脸颊处若隐若现。
“别按了,把药膏带着吧,等会我上了轿子再擦些。”
汀红无奈的收手点头,外头汀兰和几个管家嬷嬷又催了一声。
“大小姐,您赶快出来吧,老侯爷在前院等着呢”
汀红忙应了一声哎,这边扶起身穿繁杂冗余嫁衣的罗棠笙往外走。
“小姐等会走慢些,小心崴了脚。”
盖上红盖头的罗棠笙垂下蒲扇一般挺翘浓密的睫毛,轻轻的嗯了一声,由着身边两位丫鬟搀扶着她出了闺房。
临出前几天,老侯爷让府上的大管家,将罗棠笙陪嫁庄子里的管事一一喊了来,目的是让罗棠笙认个脸。
老侯爷给罗棠笙的嫁妆里安排了四个庄子,两个在京城内,还有一个在京城外,另一个放在遥远的雁平那头。
京城内的两个庄子是最大最好的,常年盛产蔬菜鱼肉等吃食,除此之外,北边的那座庄子因靠近山林,庄子里的人是看养牛羊牲畜过活的,往年北庄要往罗家送三百头羊肉外加一百五十头肉牛。……
京城内的两个庄子是最大最好的,常年盛产蔬菜鱼肉等吃食,除此之外,北边的那座庄子因靠近山林,庄子里的人是看养牛羊牲畜过活的,往年北庄要往罗家送三百头羊肉外加一百五十头肉牛。
如今庄子给了罗棠笙,这些牛羊肉自然要送去谢家。
除却这些庄子,老侯爷守信用的将谢行俭送来罗家的一万两聘银还了回去,还从罗家的账房里拨了八万两纯银子给罗棠笙傍身。
所以当罗棠笙走出来掀开红盖头,看到满院子的嫁妆箱子,一下泪流满面。
“爹”罗棠笙顾不上花妆,咬着唇,扑到老侯爷身上哭起来。
“别哭我的儿,出嫁了就是大人了。”老侯爷老泪纵横的拍拍女儿的背,连声道,“去了谢家,你要和行俭小子相敬如宾,别一点委屈就哭哭啼啼”
罗棠笙双眼噙泪,默默点头。
老侯爷伸出粗糙的大手,原准备抬手揩掉女儿眼眶处迸涌而出的泪水,可想到指腹上的老茧,老侯爷生生忍住了,旁边汀红忙递上绣帕,老侯爷一个大老爷们这才捏着小帕子,轻轻的给女儿擦起来。
罗棠笙定定的跪在老爹身边,向前半倾着身子,任由老侯爷帮她拭泪。
老侯爷眼角隐隐泛着水光,哑言交代道,“笙儿,倘若你在谢家过的不舒心,只管回家,爹在”
罗棠笙抱着老侯爷的腰,哭的稀里哗啦,旁边的罗家老一辈的人忙上前劝慰。
一番慰藉后,罗棠笙这才站起身。
外头的送行娘子过来又催了一把,终究是到了拜别的时刻,戎马一生的老侯爷再也忍不住了,死死地拽住罗棠笙的手,眼中泪光闪烁。
“庄子的地契和人手你拿着,嫁妆单子上除了行俭小子送来的一万两,爹还额外添了八万两,另外几套上好的梨花木妆柜、重给你添置的头面、衣裳还有古董玩物你且都好好收着”
老侯爷擦了把泪花,抽噎着继续道,“从小伺候你的汀红汀兰,你也带去,只你身边有人伺候,谢家爹娘还没有,这就有些不太像话,爹做主将府里的一等丫鬟拨了四个过去伺候谢家二老”
罗棠笙已经重盖上了红盖头,在盖头的遮挡下,罗棠笙只能看到方寸之地,垂眸点头间,只见一颗豆大的泪珠打在她的手上,烫的她鼻头一酸,放声又大喊了一声爹。
“这些话原是你母亲该对你说的,只你母亲她心狠,早早的抛下咱们父女俩去享福”
“爹没法子,只能替你母亲说这么多年,爹总忙着军中的事,那些管家的大事都没怎么教你”
“爹,谢家人少,没什么要管的。”
罗棠笙吸吸鼻子,拉着老侯爷的手小声道,“再说了,俭郎他娘在京城,女儿是媳,一嫁进去就拿腔拿调的管家,怕是会惹得婆母不悦,到时候俭郎夹在其中不好过”
“你们听听,笙儿这孩子懂事了”
老侯爷欣慰的朝身后罗家几位老人笑笑,转头对罗棠笙道,“爹给你安排的管事嬷嬷是替你打理庄子和嫁妆用的,爹给你的东西都会帮你安排妥当,不叫你去了谢家后两眼一抹黑。”
罗棠笙胸口涨得酸涩难言,眼睑处的妆容被打湿的一塌糊涂,此刻是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只闷闷的点头应是。
拜别了逝去的罗母牌匾后,罗棠笙由着汀红汀兰两个丫鬟搀扶着往外走,出了前院大门,罗郁卓蹲下身背起罗棠笙上花轿。
放下轿帘,宽大的红色轿子慢慢的升腾起来,经此一遭启程,她不再是罗家女,而是谢家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