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至于此?!”
愤怒而暴烈的呐喊声在村中响起,苏大郎手持长槊将前方十余人隔开,“范兄,某有何对不起汉东王之处?!”
对面一位年纪不大,头微黄的青年笑道:“年初苏兄弃汉东王而去,如今汉东王复起,深知苏兄之才,使人多加打探,若不是今日巧逢,还真不知道苏兄隐于乡野。”
“如今大军南下,席卷河北、山东,若得苏兄之助,汉东王必然欣喜。”
“如若苏兄不肯出山,那小弟也没办法了。”
苏大郎深吸了口气,手中长槊笔直指向对面,“去岁夏王惨死长安,李唐不仁,某愿随汉东王起兵。
但洛水一败,汉东王北窜草原,借突厥兵复起,如今劫掠乡梓,此为义父生前深恨。”
“给脸不要!”青年脸色冷了下来,“你可知晓,一声令下,村中数百人均性命不保!”
“那你动手吧。”苏大郎厉声喝道:“此村落少有青壮,均是老弱妇孺,从何处迁居而来,难道你还想不到吗?”
青年脸色一变,转头看向苏大郎身后那些沉默的老者,依稀觉得脸熟,身后有人低声道:“应该都是当年洛城旧部亲眷。”
洛城是窦建德、刘黑闼都城,这些老弱妇孺都是两人惨败李世民后河北诸将的家眷,青年还真不敢动手。
但后面那二十多个突厥人却不在乎,刘黑闼都是突厥养的狗,哪里在乎这小小村落。
站在最中间的一个突厥青年衣着华美,随手弯弓搭箭,随意射去,苏大郎身后一位老者闷声倒地,血流如注。
苏大郎不敢回头,咬牙切齿骂道:“这就是汉东王的做派!”
原本还想着委曲求全,再谋脱身,但此箭一,再无退路了。
在这个时代,还没有特别明显的民族主义思潮,但突厥长期对中原王朝的压迫、欺凌,导致河东、关中、河北等与草原接壤的地区,民间有很强的对抗突厥的意识。
迟疑片刻,青年脸上狠色大作,“姓苏的,若不肯缴械,就别怪兄弟不留情面了!”
苏大郎缓步后退,半个身子缩在门板后,冷笑道:“不肯为人,只愿做狗!”
话刚说完,只听得外面马蹄声响,有嗖嗖箭声,奋力呐喊声,也有留守看管马队的突厥人的高呼声。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些突厥人,纷纷抽刀冲向村外,黄毛青年惊恐高呼,“有人抢马!”
“快,快!”
就在这时候,苏大郎突然从门板后疾步而出,瞠目大喝,手中长槊左右挥动隔开对方长枪,单刀直入,直取黄青年。
苏大郎很清楚,面前这人乃是刘黑闼帐下第一人,左仆射范愿长子,只要生擒此人,就能度过这一关。
虽然早知这位曾经的友人骁勇无畏,但也没想到对方敢独身冲阵,黄青年还没反应过来,寒星一般的槊锋已然近在眼前。
侧过手腕,槊锋在黄青年的脖颈边划过,随后苏大郎手腕一抖,槊杆将对方硬生生砸翻。
左手抽出腰间长刀将身边几人逼退,右手居然单手使槊隔开对方刺来的长矛。
面前十余人虽惊慌失措,但也知道丢了左仆射范愿长子,自己这些人性命不保,立即扑了上来。
苏大郎冷笑两声,左手长刀猛地掷出,正中一人胸膛,双手挥舞长槊,三退三进间,已然捅翻四人,还不忘一脚将地上的黄青年踢到后方。
“绑起来!”
苏大郎一声厉喝,但却没人上前,因为连绵不绝的惨叫声在村落外响起,只听那混杂的口音,就知道是那些突厥人。
其实这些突厥人比村内那些刘黑闼所部还要惨,刚刚冲出村落,看见已经被驱散的马屁,劈面而来的是精准的羽箭。
范老三带的都是军中精锐,郭朴手下四人都是李客师的亲卫,但借着余晖看的仔细的李善现,箭法最了得的却是村中的朱石头,也就是去年李善刚刚穿越来时救的那个猎户。
一连五箭,每箭必中要害。
呃,其实这是李善不懂,石头虽然箭法了得,但他是站在那不动的,而郭朴、范老三是一边骑马奔驰一边放箭,骑射和步射是完全两个概念。
不过,二三十个突厥人已经倒了八九个了,郭朴收起弓箭,拿起马槊,呼和数声,四十多个骑兵分成两拨,齐齐加,毫无悬念的击溃残余突厥人的抵抗。
有心算无心,而突厥人又没了最重要的马屁,果然像范老三所说的那般,能杀!
“三人一队!”范老三吆喝道:“一个都别放跑了!”
没了马,如今还没完全天黑,逃窜的突厥人决计跑不掉,剩下的几个被郭朴带人绑了起来。
但李善不去管这些,快步奔到村口大树下,扶起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万幸不是头撞上大树,而是肩膀和背脊,李善松了口气,正要让人去马上包裹取伤药来,却见旁边众人眼神古怪。
李善咳嗽两声,若无其事的站起身,但随即又蹲下……将小女孩被解开的衣衫穿上。
呃,好吧,都已经穿不上了,为了尽快查看伤口,李善习惯性的用剪子将衣衫剪开……
“你们知道的,某是医者,是大夫,眼中无男女老幼……”
“郎君,里面还没停歇呢。”郭朴无语的提醒。
李善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村子,先行探路的范十一小跑着过来,“那汉子倒是了得,一人一槊,独挡十余人不败。”
郭朴正要开口,不远处传来凄厉的惨呼、哭嚎声。
李善定睛看去,夕阳的映射下,一条大汉手持长槊,势若猛虎,不顾己身,招招进逼,片刻间就捅翻了两三人,脸上满是飞溅的血污。